第七章 (第5/7页)

“我们在伊顿广场那边是有所宅子,但是平日里基本都在乡下,”她说,“我们家在波克郡,父亲在苏格兰那边也有个狩猎小屋。”她好像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想早点说完早没事,说得也太一五一十了点。

“你打猎吗?”哈利问。这个是个聊天必问的问题:大部分有钱人都打猎,而且一说起打猎就滔滔不绝。

“不怎么打,”她说,“我们射击多一些。”

“你还会开枪?”他惊讶了,这可不是什么淑女的嗜好。

“只要他们让我开。”

“我敢说追求你的人肯定很多。”

她把脸转向他,低声质问道:“你为什么一直问我这些白痴的问题?”

哈利被打倒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跟几十个女孩问过同样的问题,没人反应像她这样。“我的问题很白痴吗?”他说。

“你根本不在乎我家住哪,也不在乎我打不打猎。”

“可是上层社会的人不都聊这些的吗?”

“你又不是上层社会的人。”她直截了当。

“好家伙!”他用起了自己本来的口音,“你可真是不绕弯子啊!”

她笑了,然后说:“这句话还好点儿。”

“我可不能一直换口音,不然就把自己搞晕了。”

“好吧。你要是保证不再提那些智障的小话题,我就暂且忍忍你的美国腔。”

“那就多谢了,小可爱。”他换回哈利·范东坡模式答谢道。拿下她可不容易啊,他想。她是个有自己思想的女孩,没错,但这样的女孩也更有意思。

“你装得很不错,”她说,“我根本看不出来你是装的。我猜这是你Modus operandi的一部分吧。”

别人一说拉丁语他就没招儿了。他一点儿也不知道那话是什么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我想是的。”他得换个话题了。真不知道什么话能说到她心里。很显然,他不能像勾搭其他姑娘一样跟她调情。或许她是那种神神叨叨的类型,喜欢降神通灵什么的。“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他问。

这引来了又一个犀利的回答。“你把我当什么了?”她反问道,“还有,你为什么要换话题?”

若是换作别的女孩,他一笑了之就能得过且过。可这个玛格丽特不知怎么的,就是能抓着他把柄。“因为我不会拉丁语。”他厉声怨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莫多安迪’的,我听不懂。”

一时间,她又气恼又摸不清头脑。接着她的表情释然了。她重复了刚刚的词组:“是Mondus operandi。”

“我经常换学校,没一所久得能让我学会那些东西的。”他说。

这话在她身上效用惊人。她羞红了脸,说:“真是对不起,我太没礼貌了。”

形势反转得太意外了。像玛格丽特这种上流社会的人,大多都会认为自己有责任逼着对方听听自己受过如此这般的教育。玛格丽特跟绝大多数那种人相比礼貌太多了。他微微一笑,说:“没关系。”

她下面的话又吓了他一跳:“我明白你的感受,因为我也没受过什么正规教育。”

“不会吧,你们家那么有钱?”他觉得不可思议。

她点点头。“告诉你吧,我们从来没上过学。”

哈利震惊了。连伦敦体面点的工薪阶级都觉得不送小孩上学是很丢人的事,其程度不亚于被警察带走或者被法警拎上法庭。很多孩子因为鞋子破了要去补不得不请一天假,就这都会让小孩母亲觉得抬不起头。“但小孩子必须送学校上学的啊——这是法律规定!”哈利说。

“我们有所谓的家庭教师教。我就是因为这才没上成大学的——我中小学的学历都没,”她神色哀伤地说,“我觉得我肯定会很喜欢大学的。”

“真是难以置信。我以为有钱人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呢。”

“有我这样的父亲就不行。”

“那,那个孩子怎么办?”哈利的头往珀西的方点了一下。

“啊,他肯定是去伊顿公学了,”她苦涩地说,“男孩怎么能一样。”

哈利想了想。“那是不是说,”他换了个话题,“你和你父亲在其他事情上也有分歧?比如说,政治?”

“当然有分歧了,”她激动地说,“我是一名社会主义者。”

哈利心想,这说不定就是打开她心房的钥匙。“我原来是一名共产党员。”他说。这是真话,他十六岁入的党,三周以后又离开了。他要先看看她的反应再决定到底跟她透多少底儿。

她立马就生龙活虎。“你为什么退党?”

真相是他实在受不了那些无聊的政治会议,但实话他可不能说。他搪塞道:“这很难解释清楚。”

他本该算到这种话她是不会买账的。“你为什么离开自己肯定知道啊。”她焦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