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橡荫汽车旅馆就在汤姆朗德里高速公路下来不远的地方——它建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现在仍在使用,就像一件猎装,很实用,但毫无美感。莫斯把那辆破烂的蓝色皮卡停在他房间门口,进去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等着克里斯特尔。终于,她出现在门口,戴着一副深色墨镜,穿着一件黑色雨衣,就像在躲狗仔。莫斯打开门,克里斯特尔飞扑进他怀里,两腿缠在他腰上,一边让他把自己抱进屋里,一边和他热吻起来。

进屋以后,克里斯特尔四下扫了一眼:“这就是你能找到的最好的地方?”

“这儿还有按摩浴缸呢。”

“你想让我得霍乱吗?”

莫斯抓住她的手说:“不,我想让你摸摸这个。”

克里斯特尔睁大了眼睛:“你这是要把我惯坏。”

“黄油的硬和面包的软是相辅相成的,所以你的面包也软了,宝贝。”

克里斯特尔笑了,随即抖掉身上的大衣,开始解莫斯的裤带。“你在哪儿搞的这身衣服?”

“这是他们给我留在车里的。”

“你还有辆车?”

“是的。”

克里斯特尔把莫斯往后一推,他倒在了床上,然后她跨坐了上去。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汗水涔涔,精疲力竭。之后,克里斯特尔起身去了浴室,莫斯则躺在床上,腰上盖着一条毛巾。

“你可别在里面待太久。”他朝浴室喊道。

“为什么?”

“我想着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能再来一次。”

克里斯特尔冲完厕所,来到床上和他并肩躺着。她从自己的雨衣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放到莫斯唇间,然后给自己也点了一根。

“我们分开多久了?”

“十五年三个月八天十一小时。”

“你还一直在算日子啊。”

“没算,但粗略估计一下大概也有这么久了。”

克里斯特尔想知道奥迪·帕尔默的事,以及那失踪的几百万美元;莫斯讲的时候,她静静听着,虽然有时也皱眉或发出嗯哼声来表示她不是涉世未深。

“这些人到底是谁?”

“不知道,但是他们能把我弄出来,这说明他们还真有点能耐。”

“他们会让你留下那笔钱吗?”

“他们是这么说的。”

“你相信他们的话?”

“不信。”

克里斯特尔把头埋在他臂弯里,大腿压在他腰上。

“那你想怎么办?”

莫斯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烟雾往上升腾,直到空调喷出来的冷气把这团鬼影一样的雾气冲散。

“找到奥迪·帕尔默。”

“怎么找?”

“他母亲住在威斯特摩兰高地——距离这里不到一英里。”

“万一她也不知道奥迪的下落呢?”

“那就问他姐姐。”

“然后呢?”

“天哪,你这个女人,我已经在努力了,不要想太多!对我有点信心好吗?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什么人能找到奥迪,那个人就是我。”

克里斯特尔仍然未被说服:“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莫斯对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奥迪很聪明。会读书的那种聪明,不是街头混混那种小聪明。我教会了他怎么在监狱里眼观六路,他也教会了我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哲学之类的。”

克里斯特尔笑出声来:“你还懂哲学?”

莫斯嗔怪地捏了她一下,说:“有一天,我正在烦恼不知道怎么样给上诉委员会写信,于是我对奥迪说:‘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奥迪告诉我,我刚刚引用了一个著名哲学家的话——这个人叫苏格拉底。奥迪说,一个人对所有事情都抱有怀疑,敢于质疑一切,说明他是个聪明人。我们唯一能够知道的就是我们对什么事都知道得不够确切。”说完,他看着克里斯特尔,“这句话说得通吗?”

“说不通,但是听起来很聪明。”

克里斯特尔翻过身,把烟在烟灰缸里摁灭了。一缕青烟从压扁的烟屁股下面升腾起来。她抓起莫斯的手,注意到他没戴他们的结婚戒指。她坐起身来,把他那根手指使劲往后掰,直到他痛得叫了起来。

“它去哪儿了?”

“什么去哪儿了?”

“结婚戒指。”

“关禁闭的时候被他们摘了下来,还没还给我。”

“你跟他们要了吗?”

“我都快跟他们打起来了,宝贝。”

“你可别跟我演什么假装单身的戏码。”

“绝对不会。”

“如果我发现,你有半点不忠,我就把你的小弟弟扯下来喂狗。你听清楚了吗?”

“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