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宝拉沿着指定道路上的长方形塑料垫脚石从犯罪现场区域的边缘走到中心点。这里可真是太荒凉了。她不知道爱算计的房产商因为什么要在这处渺无人烟的山脚处建造房子。在宝拉看来,自然爱好者也很难被这里吸引。她走过稀稀拉拉的几棵树,发现一幢小石屋,石屋后面山坡上一片牧羊的草场就是警方现场勘察所关注的焦点。

“至少没有下雨。”走到指定道路尽头时,弗兰尼·雷利跟她打了个招呼,没点着的香烟在他嘴里上下跃动着。

“警官,早上好。”宝拉回应一声。几个在场的警察惊奇地看了她一眼,不过穿着白大褂的鉴识人员却连头都没抬。相对于活人,他们更关心死者。“谢谢你的通知。”休息日被不屈不挠的电话铃声从睡梦中吵醒绝对不算愉快的体验,不过与弗兰尼·雷利带来的消息相比,牺牲一次懒觉算不上什么。

“我想我们找到他了,”雷利的声音异常阴沉,宝拉一听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消息,“我把路线用短信发给你。”

宝拉给卡罗尔打了个电话,花四分钟冲了淋浴,二十多分钟以后便在犯罪现场的入口向驻守在那儿的探员通报姓名了。他显然知道她要来,这个小细节使宝拉对弗兰尼·雷利的高效印象更深了。现在他们站在一起,离丹尼尔·莫里森的尸体被抛处所在的混凝土衬砌的水渠只有几英尺。

“尸体是谁找到的?”宝拉问。

“匿名报案电话。报案人听上去吓坏了。”弗兰尼用拇指指了指一旁的柏油路面。“那里有车离开后留下的轮胎印,时间显然比抛尸的时间要晚。另外还有一大堆足印。熟悉这里情况的孩子们说,这些痕迹都是昨天下午下过雨之后才出现的。匿名报案者很可能是想来这里偷些东西卖钱,没想到却发现一具尸体。”

“我们能确认这的确是丹尼尔·莫里森吗?”

“多半是他。”弗兰尼揉着防水衫里肉滚滚的肩膀说。“到警戒线外面,我把新情况说给你听吧。”没等宝拉回应,他便跨过现场内侧的塑胶板朝外走,离开警用胶带围成的警戒线。接着,他用打火机点燃香烟。宝拉跟上他,回头看了看,发现有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露出不屑的目光。现如今,吸烟似乎和虐待儿童一样成了社会最不能容忍的罪行。她几次想彻底戒烟,但一直没下得了决心。她曾经戒过一阵,但在因为工作的原因失去一位同事,自己也面临死亡以后,她像一个劫后余生者似地重新又投入尼古丁的怀抱。危机当头之际,香烟比从同事和朋友那里得到的安慰要有效得多。至少它不会影响你的判断力,也不会把你推入与肮脏小人讨价还价的境地。

“在水渠里发现了什么?”宝拉问。

“发现了一个男孩。和对丹尼尔的描述差不多,穿着同样的学校运动衫。”

“有照片吗?”

雷利吐了几口烟。“我们拍了些照片。但在把尸体送到停尸台之前,这些照片无法起太大作用。他的头上被套上了一个塑料袋。脖子被紧紧地绑上了胶带。从尸体的状况来看,他像是因为胶带窒息而死的。”接着他摇摇头说,“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的。”

宝拉的胃一阵抽紧。她见得多了,知道雷利的话是什么意思。“尸体遭到毁坏了吗?”

雷利望着宝拉身后远处的大树,受过重创的脸像戴了张面具似的。“在生殖器生长的地方开了个大口。阴茎和睾丸似乎都被取走了,但在把尸体从水渠里抬出来之前还说不准。”

宝拉很高兴自己不用去看尸首。她很清楚亲眼见到暴力戕害的尸体所带来的恐惧和同情,如果是少年就更是如此了。他们看上去在短期内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他们的脆弱似乎是一种无声的谴责。“你的上司怎么说?”她问,“我是说,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逃家,这算得上是天大的案子了。”

雷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家伙只会自欺欺人。我可以向你保证,现在已经进入案子交接时间。我们会对这个现场进行勘察,不过你可以告诉你们组长,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了。我会把所有文件资料都准备好,尽快送往你们的办公室。”

“谢谢你。”说完宝拉伸手去拿手机。他们得到向布雷克证明自己的机会,宝拉琢磨道。只是丹尼尔·莫里森所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他的家人还完全不知情呢!

对正义的信念是卡罗尔·乔丹一直向前走的内在驱动力。与在工作中一样,在生活中她也很讲求公正。当涉及她所爱的人时,她内心总有责任消除错误对他们所造成的影响。在托尼身上她却有种有劲使不出的感觉,他所受的伤害根埋得太深,卡罗尔根本无从把握,更别说帮他改正了。瓦妮莎是个狭隘自私的家伙,从最开始就不该让她带孩子。如果能帮到托尼,卡罗尔宁愿接受她的侮辱和讽刺。然而卡罗尔发现瓦妮莎企图剥夺儿子继承未曾谋面的父亲给他的遗产时,她知道瓦妮莎阻断了一切的和解之路,托尼和母亲的矛盾已经不可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