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最后一次刺杀

越狱

民国二年七月十二日,在孙文的指示下,李烈钧于湖口召集旧部成立讨袁军总司令部,正式宣布江西独立,并发表电告讨袁,南方各省纷纷响应,宣布独立,组织讨袁军,二次革命正式爆发。

仅仅十天之后,七月二十二日,江苏讨袁军便在徐州地区会战失利,不得不退守南京。同一天,上海方面战事打响。

武士英离奇死亡后,应桂馨一直被关押在六十一团兵营的监狱里,直到二次革命起兵时,仍未定谳。上海战事一开打,六十一团便要奔赴前线,被关押在兵营里的应桂馨,自然无人看管。

陈其美是二次革命在上海方面的主要策划人,他的高级副官周陔南向他请示,说“刺宋案”的要犯应桂馨还关押在兵营监狱里,一旦打仗便会无人看管,要不要提前将他明正典刑,立予枪决。

陈其美思虑片刻,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就等于放了应桂馨一命。

二十四日深夜,南北两军混战,上海一片混乱,应桂馨趁机从无人看管的兵营监狱里逃脱。

越狱后的应桂馨,立刻逃往青岛躲避起来。

彼时南北开战,局势尚不明朗,应桂馨之所以选择在青岛躲避,是因为青岛地处南北之间,既可北上也可南下,必要时还可乘船出海,避居海外。

九月一日,南京被张勋率军攻克,孙文、黄兴、陈其美等人逃亡日本,南方各省纷纷宣布取消独立,二次革命就此失败。

十月六日,国会选举袁世凯为第一任正式大总统。不久后,袁世凯以“叛乱”罪名,下令解散国民党,并驱逐国会内国民党籍议员,国会由于人数不足而无法运作,很快即被解散。袁世凯就此集大权于一身。

见国民党失势,应桂馨立刻在青岛显露行迹,公开发表希望能“平反冤狱”的通电。在电文中,他指出国民党此次掀起所谓的“二次革命”,实为叛变,宋教仁乃国民党党魁,“为主谋内乱之人,实为祸首”,“武士英杀贼受祸,功罪难平,请速颁明令平反冤狱”。应桂馨的这番话虽是诡辩,但也算是逻辑清晰。北京政府认定国民党“叛乱”,通缉孙文、黄兴、陈其美等国民党领导人,宋教仁作为国民党魁首,自然也是乱党贼子,应桂馨和武士英刺杀宋教仁,那就是杀贼有功,所以应桂馨公开发表通电,要求北京政府平反冤狱,甚至说道:“伏求迅颁明令,平反斯狱,朝闻夕死,亦所欣慰!”

十月二十日,见北京政府迟迟不予回应,应桂馨胆子大了起来,直接奔赴北京,约见洪述祖等人,不但要求“平反冤狱”,还要求“毁宋酬勋”,也就是索要酬劳和勋位。在应桂馨看来,他杀宋教仁为国家立了大功,甚至坐了几个月的牢,当然应该获得相应的回报。

应桂馨借住在京剧演员谭鑫培家中,每天纵酒寻乐,逍遥自在。到了十二月,他干脆把父亲应文生和妻子一并接到了北京,住进了李铁拐斜街的同和旅馆。应桂馨是王八吃称砣,铁了心要赖在北京,直到北京政府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为止。

也就是应桂馨死赖在北京的时候,远在长沙府的醉乡榭,杜心五找到了胡客,提出了刺杀应桂馨的请求。

杜心五说出“应桂馨”三个字时,胡客的脑海里立刻将此人对号入座。

当日放火焚烧天口赌台的人,正是应桂馨,姻婵的左脚踝被子弹击中,也是由应桂馨造成。若非应桂馨放火烧天口赌台,胡启立和烛龙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姻婵如果不受枪伤,便不会在东田寺耽搁两个多月,也就不会让胡启立和烛龙抢先一步赶到井山。细细想来,如果没有应桂馨的横插一足,后来的很多事就不会发生,姻婵也就不会死了。

姻婵的死,当然不能完全怪在应桂馨的头上,但她左脚踝所受的枪伤,确实是应桂馨一手造成的。杜心五如果不提起,胡客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个人,但现在既然想了起来,那过去的这笔账,就该好好地算清楚。

胡客立刻答应了杜心五的请求。

这令杜心五略感吃惊。

杜心五其实与应桂馨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之所以来请胡客出山,也是因为受人所托。他收到了陈其美从日本发来的密电,说刺杀宋教仁的凶手应桂馨在战乱时越狱逃脱,如今不但逍遥法外,而且越发猖狂,在国内耀武扬威,希望身在国内的他,能够代为惩治。

杜心五原本不想再管革命党的事,但诚如陈其美所言,应桂馨乃“刺宋案”的元凶,非但没有抵命,反而活得逍遥自在。杜心五和宋教仁颇有交情,正是因为宋教仁被刺,他才愤而归隐。现在刺杀宋教仁的凶手逍遥法外,甚至公开要求“平反冤狱”,这令杜心五怒不可遏,当即暗下决心,要让应桂馨付出代价,血债血偿。但他在武术界有声名有地位,不愿放下身段行刺杀之事,于是想到了曾是刺客道青者的胡客,这才来醉乡榭请胡客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