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东京谜案(第3/14页)

他没有下楼,而是去了楼顶。

在那里,胡客正等着他。

天道的代码

正是夕阳西下、暮色苍凉的时候。

站在这个名为“日出之国”的土地上,从异国他乡望向日沉的地方,远眺那殷红如血的晚霞,胡客禁不住神思悠悠。当他不知是第几次想起姻婵,那位在湘江畔与他束发共髻的妻子时,在他的身后,响起了轻细的脚步声。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杜心五来了。只有身怀真功夫的人,才能将脚步走得如此既轻且快。

无须过多的言语,在夕阳的注目下,时年三十六岁的杜心五,向年仅二十二岁的胡客,讲述起了十六年前发生的那件往事。

“那是我在川、黔、滇一带走镖的第三个年头。”杜心五说,“记得那一次,我是护送一帮马队去黔南,随后独自一骑返川。我走的那条山道,是蜀身毒道的支线,向来有不少马帮商队行走,所以山道上经营着不少山野客店。在川黔交界的那片深山老林里,我误入了一家黑店,夜里和店主动上了手。”

杜心五讲述的这件事,发生在光绪十五年的秋冬之交。他所说的那家黑店,是由几间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破草屋拼凑而成的,毕竟在深山老林的崎岖山道上,不会有什么丹楹刻桷、层台累榭的豪华建筑。他所说的黑店店主,是个亡命的江洋匪盗,在夜里翻入房间对他动黑手时,被他发现,于是过上了手。

这个江洋匪盗长得牛高马大,手提一柄方头菜刀,而他的对手,只是一个身材瘦削、赤手空拳的年轻人。看起来,江洋匪盗的胜算很大。

只可惜,他面对的不是普通人,而是杜心五。

那时候的杜心五,虽然只有二十岁出头,但自身的本事,却已相当惊人。

杜心五年少习武,七岁时随石彪学习暗器手法,八岁时师从严克学习南派拳术,十三岁时四处挂牌求师,声言:“小子不才,诚心求师,惟须比试,能胜余者,千金礼聘,决不食言。”此后打遍慈利县所有挑战者,未逢敌手,最终是一位来自四川的叫徐矮师的武师,送给了他第一败。杜心五不服,在输了第一场比试后,又数度发起挑战,然而皆告负,最终心服口服。杜心五兑现了诺言,随徐矮师入川,拜入自然门下,在峨眉山上负重踩桩,练习内圈法,直到十八岁那年艺满下山,入了重庆的金龙镖局做了一名镖师。

所以在杜心五的面前,这个吃惯了江湖饭的江洋匪盗,充其量只是一个会些三脚猫拳脚的草莽匹夫罢了。

“他并非我的对手,几拳几脚便被我撂倒在地,刀也被我夺了。他倒也老实,在我的喝问下,没敢隐瞒,交代了干过的劣迹。我依照他的交代,救出了关在地窖里的几个妇女,找到了压在床下的几大箱财物,拾回了山沟里的散碎尸骨,然后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除掉那江洋匪盗后,杜心五把几大箱财物分给救出的几个妇女,让她们自行归家。几个妇女千恩万谢后,结伴走了。杜心五把那些捡回来的无名尸骨重新葬在山后。弄完这一切后,天已黑尽,杜心五打算在客店里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再继续赶路。

“就在那天晚上,我刚睡下不久,山道上忽然传来了马蹄声,听起来不止一骑马。那阵蹄声来得很急。夜里山道漆黑,胆敢如此纵马狂奔的,不是传递边关紧急情报的驿夫,恐怕就是亡命的匪徒了。这阵马蹄声在客店外忽然停了,然后传来了拍门声。我杀了那店主后,虽然把尸体扔进了山沟,但大堂地上的血迹还没清理。为了避免是非,我没有去大堂开门,而是躲在穿堂门后,心想他们多半是要投宿,不见有人理睬,敲一会儿也就走了。哪知片刻后哗啦一响,外面的人竟然踢断门闩,硬闯了进来。”

闯入客店的人大喊了几声,见无人回应,于是自行掌了灯。躲在穿堂门后的杜心五,瞧见灯光映照出三个男人的脸,其中一个鼻梁上有一道刀疤的男人,神色委顿,浑身上下缠满了铁链,像是犯了什么事的囚犯,另外两个男人手握武器,脸色严肃,看样子是在押解这囚犯。

“当时我以为是衙门的官差押解案犯,暗想我杀掉的虽是开黑店的主,但空口无凭,如果被他们瞧见地上的血迹,徒然惹来是非。哪知那两人见到了地上的血迹,却浑然没当回事,一个人大咧咧地拉出长凳坐了,眼睛盯着那囚犯,另一人则拿水袋去厨台汲水。坐在大堂里那人,喝问囚犯把代码交给了谁。听那人的口气,似乎原本有九个人负责追捕,结果一路上竟被那囚犯干掉了七个,但那囚犯也在拼斗中受了重伤,最终力竭被擒。那囚犯什么也不说,跟木头似的蹲在地上。那人问不出什么,也就不再问,等同伴取来水,两人掏出干粮,就着水吃了起来,却将那囚犯饿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