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信封(第58/125页)
哇,不!你这一次太过分了,你这个卑鄙的小人。一定是这种倒霉的天气把你逼疯了。你那张臭嘴毒害你,肥胖的马屁精,你的灵魂已经彻底发黑了。你肯定不会同意将它一口吞下,你这个圆滑的马屁精……瓦西利克·瓦西莉察已经撤退了,消失了,心怀愤怒,心怀不断升级的仇恨,满腹愤恨,完美的隔音设备,什么都听不见了。
与此同时,瓶塞钻提提已经放弃了窗边的风景。他身体靠着墙壁,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这个警察队伍中的卑鄙小人看上去像一个擅长讽刺挖苦的牛津学监。他神情严肃,眼睛看着同事吉娜。她正忙着整理自己的工作服,但始终达不到理想的境界。然后,他朝老吉克走去。吉克看看提提同志,又看看教授,然后说,“过来,亲爱的,我们把名单草拟一下。”
不,教授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具有魔力的词语已经发出来了。他也没有发现,这些词语还伴随着一个诡秘的眨眼。这可是一个常见的举动,当问题涉及这个来自外星球的人的时候,眼睛,或是眉毛,都会发生这样的抽搐。他的双腿搁在扶手椅子前面的板凳上,他心不在焉,自以为是,只是偶尔屈尊喝一小口美味的维利咖啡,其他时间都埋头于那堆杂志,《世界》《比赛》《小说观察》,教授不去理会周围发生的事情。
“癌症,皮肤癌,同志们,这里边就是这样说的。眉角附近一个小小的粉色疤痕,像出疹子留下的印记。趁着还处于初期阶段,抓紧时间检查!否则,它将会是致命的,五代人啊。”从世界各地来的杂志后面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五代人,你们听见了吗?致命的,听见了吗?一场灾难,听见了吗?”提提·门迪策眉头紧锁,不耐烦地挠了挠自己的眉毛。他此刻已经坐在老板旁边的椅子上,啜了一口咖啡,从包盖的反面拿出一支笔,准备在接听电话之前列出急需要做的那些事情。
“是的,亲爱的。”仆人提提·门迪策嘴巴重复着老板吉克·特奥多休的话,脸上也模仿着老板脸上那副嘲讽的神情。此时,托莱亚再也不能熟视无睹了,他不能小看这个联盟。
当然,亲爱的一词具有某种讽刺的意味。难道这是他们给他的一种信号?刚才那场同瓦西莉察的闹剧不仅仅是针对可怜的维利咖啡的?他们知道,托莱亚的反应是无法预测的。他可能会沉默不语,装作十分忙碌的样子,仿佛周围的一切他都不会留意。或者,有时,受到伤害的虚荣心会使他发起攻击。或者,很简单,他会发表最奇特的演讲,那些演讲跟周围的环境没有任何关联。“那些可怜的人儿是怎样迎接那些攻占达豪集中营,马伊达尼克集中营,或者奥斯威辛集中营的救星的?把他们看作上帝!但是,打那以后,他们怎样看待他们?把他们看作大脑迟钝的动物?他们知道什么?只有我们才知道什么是生活:痛苦和磨难!我们被人毒打,被人唾弃,被人灼烧。我们被迫吃下自己的粪便,被迫挖掘自己的坟墓,甚至为了一点面包屑,被迫放弃自己的父母。为了博取屠夫的笑容,我们背叛朋友,我们在杀手面前舞蹈,我们跪地求饶。这些幸福、正常、坦率的人知道些什么?他们不严肃,他们太自由了,太随便了。灾难,苦难,恐惧——这些是严肃的,非常严肃。换句话说,非常令人厌倦!自由显得过于轻松,过于幼稚。只能欺骗傻瓜、孩子、小丑,还有那些喜欢到处闲逛的人。”
他会突然滔滔不绝地对旅馆的同志们唱出这个咏叹调吗?对观众而言,十分合适。因为,大家已经掌握了忍耐的战术,已经学会如何容忍苦难、恐惧、怀疑,以及堕落的倦怠带来的迟钝。中毒,类似野蛮人的倦怠,屈从的倦怠,背叛的倦怠,无精打采的倦怠,甚至还有恐惧的倦怠,没错,是的。你曾经目睹过独裁者和孩童之间的谈话吗?别扭,愚蠢。仿佛他面对的是士兵,仿佛他在主持一场天界的审判。严肃的话语,是抡着刀斧说出来的。一个孤寂而严肃的男人——绝对严肃。自由对他而言是一个笑话。一种流氓作为,一种针对他的狡猾手段,这个可怜的囚犯。因此说,独裁统治下的无聊论谈已经失去了以往的意义。它变成了挑衅,变成了新生。幽默的迟钝,必要的迟钝。自由的模仿,是的,因为模仿也是——是的,是,当一切都失去的时候,只有模仿——
小小的怀疑,小小的背后中伤,小小的欺骗。小小的、枯萎的、被粉碎的灵魂干出了小小的不忠不义的勾当?倦怠!倦怠!幽灵肆虐,幽灵吞噬着整个世界!忧伤的人民!倦怠,兄弟,爱人,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