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信封(第53/125页)
有了这种熟悉的预告,你不可能长时间地在云层中翱翔。你被迫把目光转移至地球上的荒漠,你要观察,醉酒的蚂蚁忙忙碌碌,在它们当中,隐藏着一根顶端生锈的铜针;你要辨认出那个人的影子——我们这位满脸雀斑、骨瘦如柴的马太朋友本人——口若悬河,摇头晃脑,不远处就是那个冷漠的听众。
“你知道大概的情况。行动分为两个阶段:先是建议奥地利实行内部改革,据说,她并没有给予重视。驻扎在苏台德地区的德国人对捷克斯洛伐克提出了要求。接着,他们做出了一项决定,支持那些据说是受到捷克人压迫的斯洛伐克人。最后:最后的通牒。元首一贯采用这种步步紧逼的策略!”
听众试图堵住耳朵,再次离开大地,但没有成功。他总是像一只苍蝇,摔落下来,重重地落在大西洋邮轮的前面——加夫通那只46码的巨脚。
“教授,我们再把这些内容梳理一遍。英国大使内维尔·亨德森阁下8月29日得到那个小丑的召见。德国人要求在8月30日星期三之前接管但泽,以及相应的空中走廊。大使的电报到达伦敦的时间是8月29日22点25分。电文需要译码,接着,另一封电报发往驻华沙的英国大使。”
马太了解所有的内容。但是,加夫通同志的真正目的不在于此。内维尔·亨德森阁下不是他想要谈论的主题。他很想证明自己参加反纳粹斗争时的那份纯粹的诚实之心。甚至当纳粹被击败之后,很有可能,这也是他同意从事他所做的那些事情的理由。这也是很好的解释,很好的借口,兄弟,亲爱的……
“8月30日,午夜前,内维尔·亨德森阁下向里宾特洛甫提出建议,应该把德国人的计划送交给波兰大使。毫无结果。接下来发生的事情,1939年8月31日,你大概知道。9点50分,内维尔·亨德森阁下打电话给法国驻柏林大使库龙德尔,提醒他留意形势的严峻。10点,收到巴黎的回复:波兰政府接受并且书面证实,它准备同德国政府进行直接会谈。此外,波兰承诺,在会谈期间,部队不进行任何调度和部署,但前提是,德方同意做出相同的保证。晚间9点,柏林电台播报了几条提议,说实话,听上去都非常合理。德国官方公报称,计划遭到了波兰人的拒绝。然而,波兰人根本没有看见过这些提议。”
演讲者竭尽全力,想得到听众的反应,但没有成功。星期五,11点,当托莱亚眼睛盯着面前的键盘,脑子里想着上次和邻居加夫通见面的情景时,特兰齐特旅馆接待处的同事吉娜此时也想研究教授脸上的表情,但遭遇的结果是相同的。马太什么信息也没有得到。侦探吉娜的那双执着的绿眼睛也同样一无所获。“你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但是,也许,你不知道8月末第一场快速对话是如何展开的。8月25日,希特勒会晤亨德森的时候,表面上镇定自若,但内心却十分忧郁。德国已经变成了一座兵营,对此,他很后悔。他是这样说的。他不想以一个战争贩子的身份走进历史。他是一个艺术家。他过去是,将来也有这样的愿望!他渴望摆脱这种政治生涯。”
“阿道夫先生是一名艺术家?绝对不是。小人物!艺术家是颇具教士风范的朱加施维利,而不是具画家气质的阿道夫。那个格鲁吉亚人明白模糊的力量,那种力量没有限度。他鼓励人民以此为行动的标准:朝任何目标努力,在种族、性别、信仰,或者其他诸如此类的方面,没有任何限制。他知道,如果一个受害者不是真正出自自愿,他可以成为一个屠夫,这是一种没有极限的游戏。如果你们那个笨蛋真的是一名艺术家,那他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假如他明白了,游戏就不是这个样子了。那个时候,那些精选出来的人所处的是何等进退维谷的困境啊!”
这一番话,托莱亚真的说出来了吗?他真的打断了邻居加夫通的演讲,或者,现在,当他回忆那天的情景时,他在脑中将其打断了吗?
“假如你们那个穷途潦倒的老家伙阿道夫给我们提供了改变肤色的无穷机会,那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呢?那么,你们将会看到进退两难的窘境,看到转换,过度高涨的热情,以及局面的彻底改变。这样,你们就会看到,我们的同类,那个人道主义者,当他急于保命的时候,他是一个多么高尚的野兽啊!也许,阿道夫能够在这场游戏中获胜——谁知道呢——假如他是一名艺术家的话。但是,不,他不理解自己难得的机会,不理解这个伟大的尝试。他不是艺术家,真的,他不是。他和那个来自格鲁吉亚的教士没有可比性。没有,相信我,马太。那个人是一个艺术家,对吧。他甚至知道如何利用他人的计谋,他可以把一切转化为对自己有利的条件:民族主义、国际主义、无神论、宗教,一切一切。马太,老伙计,看看周围。一个多么奇妙的结合啊!看看那些已经完成的复杂工作。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