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莉:亲爱的苏茜(第2/4页)

但脚底怎么也碰不到塘底的泥。

“嗨,你还好吗?”她抓住我的胳膊问,“先游到当中,然后马

上游回去。”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把鼻子擦干净,然后跟着她往前游。

“苏,”我说,“现在我不能把钱花在游乐上面。”

“亲爱的,别傻了,钱的事我来负责。”她答道。我知道她的话

是真心的。钱在霍华德家不算什么。即便在当今这个经济动荡的年代,

杰兹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苏茜用不着像我这样对钱锱铢必较。缺钱的

压力不会像闲荡在家里的苛刻母亲那样影响她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压榨

她的梦想,更不会对她说“明年再想吧”。

看到我没什么事,苏茜又一个人游开了。我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

游。在天然池塘中游泳的感觉很奇怪,无法把砖片砌成的边界作为目

标,身子下面只有埋藏着湿滑树根的黑土浅坡,没有用来测量泳距的

笔直泳道。苏茜说得没错。只有在这样的池塘里你才会为边边角角,

为开端和结束而烦扰。

背后传来水花飞溅的声音,我把身体偏转过去,看见老太太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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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会游戏 The Playdate 阶梯,走出水塘。我感到非常惊讶,老太太已经快九十了。她皮肤黝黑,

松软的肌肉像褶皱的窗帘一样悬挂在强健的黑色骨骼上。这让我想起了

奶奶,她在爷爷死后的二十多年一直枯坐着看电视,等待死亡那一刻的

到来。怎么会这样呢?一个老太太整天在家看电视,而另一个老太太却

迈向露天池塘,在水中百合和翠鸟之间尽情游水。

对身体的无谓态度给老太太带去了些许自信。她走过两个聊个不

停的年轻女子,她们的眼睛隐藏在太阳眼镜宽大的镜片后面,四肢晒成

相似的古铜色。这两个女人也许是来自哈姆斯塔德的商人妻子吧。老太

太如果不是位妇女权益活动家,就应该是年轻时骑驴走遍遥远的南美大

陆、发现各种新品种植物的植物学家。不管怎么说,她可不会像我和那

两个年轻女人那样把时间空耗在享乐上。老太太已经争得了把时间耗费

在美好事物上的权利,也知道我们的账是别人付的。

这可不好。这种局面最好赶快到头。

我做了个深呼吸,以最快速度游回到岸边的台阶那里,然后用滴

水的双手爬上栏杆。我探出水面,身体出奇的重。这股重量不仅仅出自

我的身体,更来源于心头的那种罪恶感。

必须用恰当的言语把事情告诉苏茜。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复活节那天,我才清楚地知道苏茜已经为我们俩制订了许多计划。

她说自从搬到伦敦后就没享受过脱离孩子的清闲日子。即便杰兹在家,

他也老说自己无法同时照应三个孩子,因此不管她在做什么,身边至少

带着个孩子。

五月,彼得和奥托进入了私立托儿所,亨利和雷伊还在上小学一

年级,苏茜终于有机会体验她在《旅游休闲》杂志和伦敦导游手册上摘

录下来的那些游乐项目了。整个六月的大多数时候我们都在外面玩。她

知道我没什么钱,于是我们就玩一些不用花钱的游乐项目。我们对“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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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 Chapter 1 凯莉:亲爱的苏茜

止轮滑”的标志牌视若罔闻,尽情地在摄政公园玩轮滑。“他们必须先

抓住我们才行。”看见标志牌时苏茜愤怒地说。摆脱孩子们以后,她便

迫不及待地要在玫瑰园中的平坦路面上滑行了。我不喜欢坏了规矩,但

对苏茜的这种行为也只能随她去了。

另一天,我们在国家艺术馆参观了波提切利(注:意大利著名画家)

和伦勃朗的画作,然后去特拉法加广场吃了三明治。我们透过栏杆偷窥

着唐宁街 10 号首相府官邸内的情况,近距离欣赏着壮观的大本钟。苏

茜甚至把我带到了伦敦塔,并坚持为我付了门票钱。我站在一群德国旅

游者之间等待欣赏王冠上的宝石,脸上不由得露出苦笑来。生下雷伊之

前我从来没和朋友们在伦敦做过这种事,但我提醒自己苏茜来自美国,

而我却是来自林肯郡的本地人。如同我和汤姆在纽约过宝贵周末时试图

爬上帝国大厦一样,苏茜也想多看看伦敦的名胜古迹。

今天她又把我拉到汉普斯塔德女子游泳池游泳。“我们应该每天

来这儿,”苏茜在我们穿衣服时说,“天天游泳对身体有好处。”

她说这种话时,我时常会产生无所依靠的感觉。我惘然四顾,想

找到某种熟悉和坚实的东西来依靠,但周围却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