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无头尸体的分类

在媛神堂发现二守家纮弍无头尸的翌日,斧高一早就呆在长寿郎的书房内闭门不出。

“罪犯有眉目之前,最好暂时别出来走动。”

甲子婆这样提醒过他。她多半是担心已经成为一守家继承人的斧高会遭人毒手吧。

完全无法理解三个人为何被杀——包括妃女子在内就是四个人了。所以斧高也感到恐惧,或许自己也会……不过,他老老实实听从甲子婆的吩咐,是因为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出门就会遭受村民烦人的视线,此外,也是为了能静下心来好好考虑前程。

然而涌入脑海的尽是往事……而且还是关于富贵、甲子婆、佥鸟郁子这三个知道身世秘密的人,对待他的种种言行。

(夫人一直恨着我啊。)

想到此节的一瞬间,斧高浑身发寒。但回过神时,就感到不再像以前那样惧怕富贵。当然这是因为他知道了富贵用诸多狠毒手段对待他的理由。动机完全不明、蛮不讲理的虐待着实可怕,但如今他已经明白对方理所当然憎恨自己的缘由,就没那么害怕了。

(至于甲子婆的态度……嗯,符合她的一贯作风。)

虽然没到偏袒的地步,但比起别的佣人来,她对斧高较为宽松。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吧,他毕竟有可能成为一守家的继承人。不过,她对自己给长寿郎施加的各种咒术持有绝对自信,所以一定是深信长寿郎会继承一守家。事实上,长寿郎虽说身体瘦弱,但从小到大没生过什么病。不用参照富堂翁和兵堂的例子,仅凭他是一守家的男性这一点就值得大书特书。所以甲子婆并不怎么看重斧高。

(即便如此,她多少还是有点在意。)

这微妙无比的心理,显然在她对斧高的微妙言行中有所表现。正因为是如此的一目了然,斧高觉得特别可笑。

(但是,老师……)

喜怒无常的郁子那瞬息万变的态度里,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情感?想想还是感到害怕。起初斧高以为这是因为她无法公开母子关系而烦躁,但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他突然意识到,郁子冰冷之极的举动里含有和富贵相似的气息……

(和夫人一样,那是憎恨之情啊。)

斧高当即意识到,一定是郁子并不希望生下他。明白了,郁子不幸被好色的兵堂玩弄,怀孕非她所愿。

(所以老师恨我,但另一方面,也有少许“这是我孩子”的感觉。)

如果不这样理解,就无法说明她时隐时现的温柔。

(老师祈求淡首大人让长寿郎少爷死,也是出于一个母亲的心理……因为她希望我继承一守家……)

想到这里,斧高脑中突然产生了一个无稽的念头。

(那时,老师说的是“最新的祈愿”。换言之,从前她还有过各种各样的愿望。难不成最初的祈愿是希望我从八王子的家来一守家……所以那天傍晚淡首大人出现了……)

斧高慌忙摇头,像是要驱赶那段不祥的回忆。

(过去的事再想也没用,考虑一下今后的事吧。)

虽然拼命告诫自己,但脑中浮现的尽是往事,完全无法设想未来的自己。何况眼前还有长寿郎被害之谜这一巨大阻碍。而且听高屋敷说,罪犯本已带走的人头,竟被孤零零地搁在纮弍的被害现场也就是媛神堂的祭坛上……

斧高抱住头,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门也被打开了少许。

“能打扰一下么?”

江川兰子从门缝中探出头。

“啊,是要用这里吗?”

斧高霍然从书桌前的椅子上起了身,他以为兰子一定是想在这里工作。但兰子进了书房却示意他坐下。

“在这里可以正儿八经说说话的就只有你了,所以想请你和我聊聊。”

兰子在斧高从前常坐的老位子上坐了下来,

“打扰你沉思了吗?如果是,请直言不讳——”

“没那回事。”

斧高立刻否认,随后自然而然地说起了他对那三位女性的想法。

“这样啊,我不便说三道四,但要是站在她们的立场看,倒也合乎情理。不过,如果站在你的立场,我会同情你,身边围着这样三个人,你以前的日子一定很难过。之前还要加上妃女子小姐,所以……铃江姑娘还在的话,也许又会有所不同。”

“像兰子小姐这样的人……”

斧高几乎脱口说出“在一守家该多好”,但话到中途他就慌了神。因为他感到这简直是在背叛长寿郎。

“啊?你是说如果我来这个家当女佣?”

“不,不,抱歉,我不是这意思——”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在就会站在你这一边,那该多好,是吗?但这又有谁知道呢,假如我处于妃女子小姐的位置,谁知道我究竟会不会像长寿郎少爷那样对待你。如果像铃江姑娘那样也是佣人,我准会选择明哲保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