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第2/3页)

雪儿犹豫了。托马斯不是那种热情友好的人,尽管她觉得自己比以前更了解他一些。除了维斯塔的地下室,他有着他们所有人里最大的公寓,但是从来没有人进到里面去过。有音乐从楼梯传下来,这个声音惊到了她,因为她的屋顶没有传出来任何声音。她很难想象罗伊·皮尔斯会在改装这幢房子的时候在隔音上花钱,但是现在你瞧。她时不时会听到一些高声的噪声,像是什么东西被弄掉或者被拖拽,但她从来没有听到过音乐的声音。她总是假设他只是一个安静的邻居。

他会生气吗?如果我就这么走上去?或许我朝着楼梯打声招呼呢?如果他的门没有栓门闩的话,我也没办法是不是?

她吱呀一声打开门,把脑袋探进去。但米黄色的地毯,非常漂亮。尽管楼梯有些窄,但这里又漂亮又明亮,被曾经用来照亮整个楼梯平台的彩色玻璃窗照亮。“有人吗?”她喊道。

楼梯顶端还有另一扇门,只是开了一条缝。比吉斯组合的《活着》,出自《周末夜狂热》。也许这就是我没有听到的原因,那音乐里几乎没有低音线,就现今的标准来说。不管怎么说,大部分时间一定是被楼下那透过我地板传来的古典垃圾压过去。这完全不是我期待从托马斯的公寓里传出来的音乐。如果我期待从他的公寓里听到音乐的话,也应该是尖锐的女声和小提琴。我猜在这音乐的掩饰下,他应该听不到我的。

她爬上台阶,一只手压在隔着房东那舒适的小房间的胶合板墙面上。

那扇窗户非常漂亮。从外面看它又黑又暗,但是从这里,她能看到漂亮的花朵图案被染成绿色、蓝色、红色。真是浪费,她心想。如果我有那样一扇窗户的话,我会把玻璃置物架一直安装到房顶,再用玻璃装饰品来让阳光照进来。他只是在墙壁的挂钩上挂了几件大衣,一排看上去很无聊的书摆在窗台上。

而且空气闻上去也不是很好。有着在房子里越来越浓烈的奶酪和蘑菇的味道,好像由来已久的干燥似乎只是集中在这里,同时还混合着一股浓烈的化学合成的花香。雪儿心想,也许你应该打开窗户?她停在楼梯的一端,再次大声打着招呼,但是没有人出来。

该死的猫,她心想。我就应该让它在那股恶臭里窒息而死。它准备好了会自己回来的。但她不想离开它,尤其是他们之间发生了如此的不愉快。它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的,如果我没有恰当的道歉的话,而如果它不再回来,我就会伤心死的。我房间里应该有些茄汁沙丁鱼。如果我能把它带回房间,它很快就会一口鱼味地跑过来拥抱亲吻我。她走到楼梯的顶端,将门推开。

倾斜的屋顶,一股强烈的味道使她几乎要干呕。她对屋檐下有多少空间而感到惊奇。本应该是挺漂亮的公寓,如果它没有看上去如此无爱的话:肮脏老旧的灰褐色三人沙发,一排磨损的厨房家具是绿色和棕色的,就和她自己的一样,地毯上铺满了塑料布,好像他不想让地毯弄脏一样。三人沙发两端的靠垫上都有着棕色的污渍。人工晒黑的产品,她心想。真是奇怪,那看上去像是大腿的痕迹,还有一个瘦骨嶙峋的屁股印,就好像是阿德里安娜·马鲁夫在《比弗利娇妻》里一直弄得别人的沙发到处都是一样。

我想知道,用婴儿湿纸巾能否真的擦掉那些污渍呢?在我看来应该擦不掉的。那些污渍看上去已经深深地渗进坐垫里面,好像无论是谁喷了人工晒黑喷雾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

音乐是厨房工作台面上的一个老式留声机传出来的。唱片机是那种能从旧货商店淘到的盒子,橘色和灰色相间,上面有个很高的轴,能将单曲一张一张摞在上面。她从来没有见过一台可以正常使用的,现在她明白为什么音乐没有传播出去:唱片机上没有扬声器,只有细小单调的假声从留声机本身的前面传出来。

唱片上的音轨已经播放结束,取而代之的是老唱片的咝咝声和噼啪声。现在她能听到卫生间的流水声。哦,天啊,这太尴尬了。他正在洗澡。我最好在他出来之前,抱起那只猫赶紧溜走。我敢打赌他并不想抓到我偷看他一橱子空气清新剂的收藏。这太邪门了。我知道这里有一股臭味,但他肯定有上百瓶空气清新剂。

她抬着头看着那些空气清新剂,《你的爱有多深》的第一句歌词从留声机里传出来,再次掩饰住她的存在。他成功地用这些空气清新剂作为装饰。它们摇晃地悬挂在房梁上,他用图钉固定住将它们穿在一起的线,在混有松树、玫瑰、小苍兰和海风的像糖浆一样腻的空气中飘荡着,这股甜腻的味道扼住喉咙的后面,灼烧着鼻孔的内部。雪儿能感觉到她的胸口和脖子开始刺痛,是过敏反应的前兆。她有时候会在公交车上有这种感觉,尤其是当空气是湿润的,当有人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坐在她身边,而那衣服在香水味道的洗衣粉里洗过。他怎么会没有注意到呢?她在心里怀疑着。他肯定不会觉得这是好闻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