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可以飞起来,雪儿心想,她转弯跑进巷子,黑夜中飞速前进,她能听见他气喘吁吁地咒骂从远处传来消失在黑暗中。我实在太快了,就像我的脚上长出翅膀。我发誓,如果我还能跑得再快一点,我真的可以飞起来,像鸟儿一样在空中翱翔。

她的一只脚踩在碎玻璃上,疼得她喊了出来。她踉跄着倒向一边,结果扭伤脚腕,重重地摔到墙上,头狠狠地撞在黑墙砖上。不要啊,她心想,不,不,不!她听到他已经转进巷子里,硬撑着站起来,尝试着一瘸一拐地单脚跳着逃离他的魔掌。哦,天啊,哦,天啊。我为什么没有检查一下?我变得越来越粗心了。我本应该检查一下的。

那片玻璃深深地嵌入她的脚底。她试着用前脚掌平衡身体,但脚踝已经软弱无力,不再能支撑她的身体。她又一瘸一拐地走了四五步,直到他追赶上了她,一拳打在她的后脑勺上。她面朝下跌在野草和烟头上。

他在她摔到地面上之前便骑在她身上,双膝紧紧夹在她臀部的两侧,一股臭汗味从他的皮外套里飘出来。“他妈的小——”他气喘吁吁地说,“你个他妈的小——”他再一次用拳头击打在她身上,一把夺回他的钱包。在他把钱包揣进他后口袋时,另一只手单手抓住她的双手。然后他将她翻过身来,坐在她的耻骨上,压得她的屁股硬生生摩擦在砂石地面上。他的身躯太庞大了。她本以为这会是她的优势,他不会跑得太快,但他的大块头很明显表明他是非常健壮的,就像是一个英式橄榄球运动员。哦,天啊,我现在遇上麻烦了,我现在遇上大麻烦了。

他张开手掌抡圆胳膊扇她的耳光,一下、两下扇在她的脸上。一把从她的头上扯下假发,假发上的发夹撕扯下来一些头发,随手扔到三步之外的下水道里。然后他用他粗壮的手指夹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嘴唇像崔弟鸟一样挤到一起,使出全力啐到她的脸上。“你敢动一下。你他妈的敢动一下,你这个小混蛋。你他妈的敢动一下我他妈的杀了你。”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瞳孔在黑暗中放得老大,直视着他的脸。一个秃顶男人的平头,脖子后面像夏洛莱牛一样有几圈肥胖的皱褶,足足有两英寸的厚重的鬓角,嘴角还挂着星星点点的唾沫,三天没刮的胡子有一股炸洋葱和陈啤酒的气味,眼中满是纯粹的蔑视。他想做什么都可以,她心想,我最好在他愤怒到极点杀了我之前让他为所欲为。

当他完事之后,他又在她肚子上狠狠地踢了几脚,像垃圾一样把她侧身踢到墙上,朝着灯光扬长而去,手里还在扣着裤子的纽扣。雪儿蜷缩起来,将膝盖蜷在胸前,小心翼翼地合拢上她青肿的大腿。她的膝盖、脚踝、脚掌全都颤动着作痛,同她的心脏一起跳动着。她头部被他重击的地方像要爆炸一样地剧痛,嘴唇肿起来,一只眼睛完全睁不开。她能感觉到她脖子上的淤青正在蔓延开来,是10个由于挤压而迅速蔓延的手指印。

雪儿将头枕在手上,随即陷入了黑暗之中……

当她醒来的时候,街道是安静的。没有从车站传来的声音,路堤上没有从远方传来的火车的轰鸣。但是天色变得浅了一些,而在附近的屋顶上,一只夜莺正在迎接黎明。

当她睡着时曾起了露水,所以她的衣服和头发都是湿漉漉的。慢慢地,轻轻地,她展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太疼了。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阵阵刺痛和猩红的跳痛,还有一束白光在她的脑袋里尖叫着。她没精打采地把脚抬起搭在膝盖上,低头检查受伤的脚底。那片玻璃深深地埋进她的脚跟,是用来做啤酒瓶的那种棕色厚玻璃,一个沃特尼斯牌啤酒的标签碎片还粘在上面。她用颤抖的手指捏住那片玻璃向外拽,当碎玻璃不太牢固而从伤口滑出来时,她由于疼痛倒吸一口冷气。天啊,她一边想着一边查看那片碎玻璃,它还真挺大的。肯定是扎入骨头了。

她想再睡过去,但她知道她不可以。她需要回家躲藏起来,清理干净自己然后熬过这一段。创伤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奢侈的。实际上,雪儿并不存在。她知道这一点。这是她的选择,但并不会是永远。将来的某个时候她可以完全地暴露在这个世界里,但那个时刻不是现在。她呻吟着扶着墙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她的人字拖,随后蹬在脚上。她受伤的脚踝疼痛难忍,用她的前脚掌着地来避免弄脏她本来就已经弄脏的伤口,不禁使她咝咝地倒吸冷气,但她还是做到了,而且至少现在她不再需要祈祷地上没有玻璃碎片了。她一只手扶着墙,低头寻找着她的假发。假发的一半已经浸在下水道里,发丝纠缠在一起变得破破烂烂的,发梢沾上脏水变成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