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就像活着的时候一样,在死后:一个女人需要经常由内而外地保湿才能保持她的美丽。即使在干燥过程结束后,腐烂还在继续,虽然放慢了速度,但一个暴露在空气里的女人——空气里飘的都是细菌和真菌孢子——是需要精心呵护的。

一旦四十天结束,腌制者便接管这表皮已变得坚硬的神圣的遗骸,将它浸在棕榈酒中清洗。那个情人则是用阿斯达特价伏特加来代替。尽管这要八镑一瓶,但酒精度一定比任何在尼罗河岸边酿造的酒要高得多,他猜测道。然后遗骸会被用芳香精油按摩至柔软,空无一物的躯体则用松香和药材填充后缝起来,既是为了保持芳香气味,又是为了看起来逼真。接下来将遗骸裹在浸过松香的裹尸布里,最后装在过分粉饰的棺材里,前往通向来世的道路。

但是一具埃及木乃伊只是等待来生的到来。据他发现,满足他的女友们容易使用的需求则需要更多日常的关注。每个星期那个情人都会给玛丽安娜进行她例行公事的洗礼。他只希望在来不及挽救爱丽丝之前了解这个秘诀。

她现在几乎无法挽回了。在他最后一次给她做精油按摩时,由于用他自制的刮身板刮得太过用力,他从她的大腿上撕下来大概一英尺长的一条肉,所以现在骨头就那样赤裸裸地露在外面。而且他不得不承认,由于她的腹腔没有缝合,从她身体里飘出来的味道已经很难忽略掉了。现在他只是将她晾在一旁,坐在椅子上看着玛丽安娜抢走本应该属于她的爱和关注,那干瘪的胸部仿佛时刻在责备着他。她面目狰狞的脸变得愤世嫉俗,鼻子已经彻底干透向上翻着,仿佛在说:那么多要爱我到永远的甜言蜜语,你甚至不能给我一年的时间。她就像是那些狭隘的妻子中的一员,自己放开了这份爱,然后穿着连衣裤呆坐在那里,向别人抱怨着男人。

啊,但是还有玛丽安娜。不是第一个妻子,但绝对是最有地位的一个。爱的重建者,信仰的修补者,他新家庭的基础,即将到来的幸福的前兆。玛丽安娜随着时间变得更好,或者至少像从前一样好。那略微粗大的下巴、微微隆起的小腹、粗壮的大腿——在他们约会的时候他就已经为之着迷——在保存的过程中逐渐消逝,现在她瘦得就像超模一样,她的颧骨有点像奥黛丽·赫本,她挺拔的鼻子像帕里斯·希尔顿,三角形的尖下巴简直和艾丽西亚·西尔维斯通一模一样。她穿着低腰牛仔裤和旧式风土舞的上衣,让他模糊地想到了凯特·摩丝。

他温柔地将她放躺在塑料布上,点燃了橙花油蜡烛开始洗礼仪式。他在炉子上小心翼翼地加热蜡烛,然后在他手肘内侧柔软的皮肤上试了试油温,待温度适宜后,将一串精油滴在她美丽的肩膀上,看着精油在她皮肤上吸收。然后他深吸一口这芳香,脸上露出笑容:甜杏仁,白色柔软的石蜡,还有精油——橙花油、檀香和香草——从巴勒姆的嬉皮士商店买的。这是淑女的香气,香料味浓郁但很清新,另外可以掩盖腐烂的味道。

他展开手掌抚摸着她的皮肤以促进精油的吸收,从肩膀一直轻抚到胳膊,抬起每只手将精油按摩到每个指尖。他为他娴熟的技巧而骄傲,为他赋予她永生而自豪。她的指甲已经经过抛光并整齐地修剪了边缘,尽管在她挣扎着试图逃脱的时候磨得有点短,但依然十分完美,依然柔软,依然是圆圆的形状,每个月都会涂一次指甲油来和她的脚指甲相配。他在按摩的时候会和她说话,用他的指尖打着圈,将这魔力药水揉进她的肌肤。你瞧,亲爱的。我们会一直保持你的美丽。她的皮肤在闷热的空气里是如此冰凉,如此柔软,在他的手掌下几乎薄得像纸一样。你喜欢这样,是不是,我亲爱的?他在心里问道。你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他缓慢但有条不紊地工作着,暗下决心不允许外界的气息污染他的挚爱,破坏她的纯净。他花了将近一个小时为她做精油按摩,之后温柔地给她换衣服:粉色丝绸的法式内裤,白色蕾丝文胸(加了胸垫,不过只是薄胸垫,用来填充那里缺失的部分),然后是从三一救济院慈善商店买的一件别致的黑色连衣裙——虽然是别人不要的东西,但那百褶短裙和绉纱紧身上衣的设计和新的一样好。两个银色的手镯套在她纤弱的手腕上,一个单个琥珀石的项坠悬在突出的锁骨之间,她耳洞上还有与之相配的水滴形耳钉。

他完成工作后,便将她放在椅子上坐下,而后慢慢地、精巧地用娇韵诗洁面乳清洁她的脸,连同精油一起揉进她的皮肤,轻拍她的下巴使其恢复丰满的状态,然后重新为她化妆。为玛丽安娜化妆需要花一些小心思:黑色的眼线液,一副假睫毛需要多涂几层睫毛膏,使其和她渐渐稀疏的眼睫毛融为一体,一些腮红来强调她突出的脸形,最后用一抹深红色来丰满她有些变薄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