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幕 神祇(第2/5页)

是谁?梅川?她显然已失去将自己逼入绝境的能力。

那还有谁?眼前一切都被风雪模煳了焦点,不想自己进京的大有人在,一路走过来,聂贞的不安愈发深重。

没多久轿子停了,管家为难地敲着窗框道:“大人,没法走了。”

聂贞小心地探出身,立刻被一阵冰凉扑满怀,站在轿子上放眼望去,天地之间一片雪白,无数冰屑随风乱舞,犹如置身银色的波涛之间,无声无息,亦不狂怒,却甚为恐怖。前方有崇山峻岭阻拦,身后是一座孤单横跨悬壁两端的吊桥,这八十多人夹在其中好像一群孤单的放逐者。

“喂!喂——”雪幕里忽然传来微弱的呼喊声。

众人面面相觑,聂贞亲自下轿迎上前去,一位老妪跌跌撞撞跑来。她裹着头巾看不清面目,直抓起聂贞的手,亲切道:“官人们,这会儿风大雪大的,暂且到我家坐坐吧!”

没想到荒山野岭也有人住,队伍斜行到老妪家,然失望地看到两间低矮的茅屋。聂贞不作声,自然无人敢抱怨。女眷们被安置到另一间屋里,管家首先分发干粮和烛火,老夫妻亦有所得,老头抱着分得的东西激动得语无伦次:“官人,我家寒……寒碜……官人不要介意……”

“聂某是客,您是主,幸亏您二老在风雪天里收留,我才有一块立足之地,聂某感激还来不及,怎敢不顾礼数放肆。”

一席话老头听得云里雾里,只好傻笑。

门帘被掀起,镖师头子急闯进来道:“大人,南京急件,不过信鸽被风雪卷得砸到车盖上,翅膀折了,估计活不了了。”他张开大手,捧着奄奄一息的鸽子。

“信上说什么?”

“大理寺在江边发现一些衣服鞋袜,据查是梅大……梅川和叶白的,推测他们已跳江自杀。”

“梅川和叶白?”

“是。”

“列缺呢?”

“信上没说。”

“愚蠢!胡来!”聂贞呵斥道,“就算梅川跳江也不可能和叶白一起!她要殉情必然是列缺,怎么会变成叶白?这一定是她为堵住悠悠众口、方便消失的权宜之计!雪停后派人带我口信回南京,让他们继续追人!”

镖师头子无辜挨了顿骂,连忙缩着脖子退出去。

聂贞捏紧右手扳指,风雪不能冷却焦虑。梅川不惜假死逃走,很可能来追踪自己,倘是,那她离自己还有多远?如今自己在明,梅川在暗,她这步棋走得高明,算准了自己在路上收到消息,从而瞻头顾尾两边不讨好,此人不除,他日必是大患。

茗儿贴心地端来一杯热茶,老妪傻傻盯着那玉杯,像看见一件稀世罕见的宝贝。茗儿故意作弄她调节气氛,把玉杯左右胡乱移动,老妪便也瞪圆双眼滴熘熘看着,那模样滑稽极了。

“茗儿!”聂贞干咳一声,接过玉杯送到嘴边,孰料老妪贪看的目光也移过来,他将余光瞟着她,霎时间看见一张扭曲可怖的脸。毒!直觉嵴背一凉,大口将茶哕出。

“哎呀!”茗儿急忙拿绸帕擦拭茶渍。

回神再看,老妪呆滞地站着,并无丝毫古怪。看岔了?那么杀气从何而来?聂贞急忙至窗前查探,外面风雪未歇,纯白一片死寂,他扶住窗棂,方知幽灵已暗中扼上咽喉。

就在此时聂贞注意到手掌下一块奇怪的凹凸,擦去其上灰尘,刻的正是熟悉至极的鱼纹。冷笑着摩挲刀痕边缘,如此齐整是新刻的,还能是谁的手法?他来了。聂贞将茶一饮而尽。

但他是一个人吗?是否已经混进队伍了?既然对自己的行动了如指掌,莫非身边有内应?聂贞疑虑的眼睛在众人身上来回扫视。

灶膛里蒸出了暖气,茗儿提议把车上带的饭菜热一热,分给众人饱腹,几个丫头听了愁云一扫,里外忙起来,老妪也乐得帮忙用刀背拍打冻肉,“梆!梆!梆!”不慎一下拍空了,冻肉飞落在聂贞脚边,老妪急忙跑来捡。

可她没放下这把扎眼的菜刀。

杀气?杀气!

聂贞凌厉地捏住老妪的手腕,夺过刀插进其心口,她立时毙命。老头一见号啕大喊,抄起锄头砸向聂贞,聂贞冷静地抽出刀扎进他的咽喉。

呼吸之间多了两具尸体,茗儿吓得全身颤抖。

“这二人是刺客。”聂贞对闻声赶来的亲信解释。

尸体被草草丢进屋外的井里,茅屋给焚毁了,众人迎着风雪继续上路,虽然都不作声,但无疑有什么正在悄悄变质。

一个时辰后夜幕降临,郊野里一户人家都没有再见到,更遑论能打尖的客栈,入夜后雪势没有消减半分,但若在这冰天雪地里休息,恐怕徒送人命。“继续往前走。”聂贞道。管家开口便吃了一嘴冷风,应声被风声刮散了。前头的队伍忽然停下来,镖师头子勒马来报:“大人,有救了!前面有座庙!”他说得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