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4/7页)

她匆匆系上衬衣扣子,套上厚重的毛衣,把香塔尔稳妥地放在胸前的布兜里,穿上外套出门。

埃利斯和穆罕默德正就着提灯的亮光研究地图。埃利斯把路线指给简看:“我们沿里纳尔河一路向下,直到其尽头,前往努里斯坦北部。之后进入一条侧谷,前往康提瓦尔山口。至于选择哪一条,得等走到那里穆罕默德才能决定。我想今天就出努里斯坦谷。这样一来,苏联人不清楚我们走了哪条路,追踪就更难了。”

“有多远?”简问。

“十五英里而已,好不好走得看地形。”

简点点头:“我们出发吧。”口气中居然还能听出轻松,这让她甚至有几分得意。

他们披星戴月再次启程。穆罕默德走得很快。麦琪稍有懈怠,穆罕默德就用皮鞭无情地抽打它。简有些头疼,胃里感觉被掏空一般,犯着恶心。她浑身紧张,感觉骨头要散架了,然而却没有丝毫困意。

月光下的前路显得幽深可怖。有时,他们沿河边稀疏的草地前进,这没什么;然而有时峰回路转,不远处就是冰雪覆盖的百尺悬崖。一想到自己和孩子一不小心就会摔个粉身碎骨,简不由得一阵害怕。

有时前方会出现岔路:一条往上,一条向下。埃利斯和简都不清楚当地状况,于是全交由穆罕默德决定。第一次他选择向下。他们走对了:那条路通向一处浅滩,他们要蹚过一英尺深的水,但这样却少走了一大截冤枉路。第二次,他们再次选择河岸,这回却倒了霉:走了一英里左右之后,面前便尽是岩壁,想要绕过唯有靠游泳。他们只能垂头丧气地走回岔路口,选择上坡。

第三次遇到岔路,他们再次选择向下到河边。这回走到了岩架上,身旁便是百尺悬崖。兴许是路太窄,麦琪越走越怕。简也很害怕。星光暗淡,照不到山下的河流。身旁的山谷看起来更像是无底的黑洞。麦琪时常停下,逼得穆罕默德只好拉紧缰绳拖着它迈步。

他们摸黑来到一处悬崖的对接处。麦琪突然暴躁起来,死硬着不转弯。简向后退开,躲避麦琪乱蹬的蹄子。香塔尔哇哇大哭,可能是感觉到了周围的紧张,或是由于两点吃过奶后再也没睡踏实。埃利斯把孩子交给简,自己上前去帮穆罕默德勒马。

埃利斯示意接过缰绳,但穆罕默德生硬地回绝了:情况紧急,他也失去了冷静。埃利斯只好从后面吆喝着把牲口往前推。麦琪发脾气的样子在简看来甚至有些滑稽。穆罕默德踉踉跄跄丢了缰绳,麦琪连连往后退,撞倒了后面的埃利斯。

幸好埃利斯摔在了左边崖壁一侧,而简却截然相反。麦琪接连后退,直将她往悬崖边上挤。她抓住捆在马具上的一个包裹,死命不撒手,生怕被推下百丈深渊。她尖叫着:“没脑子的畜生!”香塔尔被挤在简和麦琪中间,也是吓得哇哇直哭。简仍不敢松手,结果被拖着走出几英尺远。直至回到安全的区域,她才松开包裹,伸出右手抓住缰绳,绕过前侧站到麦琪旁边。她抓紧缰绳大声吆喝:“站住!”

没想到,麦琪真的听话了。

简转过身。埃利斯和穆罕默德站了起来。她用法语问:“没事儿吧?”

“还凑合。”埃利斯道。

“我把灯弄丢了。”穆罕默德说。

埃利斯用英语道:“但愿苏联佬也他妈这么倒霉。”

简这才发现,原来这两个人根本没看到麦琪几乎把她挤下悬崖,还是不说为妙。她拾起牵马的缰绳交给埃利斯:“往前走吧,一会儿再舔伤口。”然后越过埃利斯对穆罕默德道:“带路吧。”

摆脱了麦琪,穆罕默德不一会儿又来了精神。简想,他们真的需要马匹吗?需要:行李太多,三个人拿不了,更何况都是些必需品——真是的,当初真应该多带些食物。

他们匆匆经过一个寂静的小村子,那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栋房舍和一处小瀑布。一栋木屋里狗叫个不停。一阵咒骂声后恢复了平静。他们出了村,再次进入荒野。

天色由黑转灰,星光消失,天亮了。那些苏联人如今在做些什么:军官兴许正大叫着打发手下起身,犯懒的还会上脚踢两下;厨子煮上咖啡,指挥官在研究地图;兴许他们早在一小时前就已经起身,天色尚早,他们几分钟便准备就绪,排成一队沿里纳尔河向前进发;兴许他们已经过了里纳尔村;兴许已经找到了正确的岔路,现在距离他们只有一两英里的距离了。

想到这里,简加快了脚步。

岩架顺悬崖的走势蜿蜒向前,一路向下通往河边。这里没有任何农业迹象,但两侧的山坡上树林茂密。天光渐亮,简辨认出那是冬青栎。她指着栎树林问埃利斯:“咱们为什么不躲进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