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2/7页)

脚下根本就没有成形的道路。有穆罕默德做向导,简感到踏实了很多。起初,他带着他们沿河而行。待到河道渐窄并渐渐消失,他依旧是踌躇满志地继续向前。简问他怎么知道应该走哪里,穆罕默德回答: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堆石块作为标记。要不是他指出,简还真没注意到。

很快,地面开始出现一层薄薄的积雪。虽然里有厚袜外有靴子,简的脚还是冻得冰凉。

奇怪的是,香塔尔一路上一直睡得香甜。每两个小时他们都会停下来歇歇脚。简会趁机给孩子喂奶。软嫩的乳房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她不由得缩起身子。她告诉埃利斯,香塔尔一路上都很乖,而埃利斯纠正道:“是乖到不行。”

中午,阿尔裕山口出现在视线中。队伍停下来休息半小时,大家都求之不得。简已经开始疲乏,她腹中饥饿,后背也疼得厉害。午餐的桑葚核桃饼被她狼吞虎咽吃得一干二净。

向山口进发的一路可谓困难重重。一看到那些陡峭的山坡,简便失去了信心。还是多坐会儿吧,她想。然而天气寒冷,她冻得瑟瑟发抖。埃利斯见状站起来,轻松地说:“走吧,再坐可能会冻死在这儿。”而简想的却是:你别总这么乐呵呵的行不行?!

她强打精神站起身。

埃利斯道:“把孩子交给我吧。”

简感激地将孩子交给他。穆罕默德牵着麦琪在前面领路,简强撑着跟在后面,埃利斯垫后。

坡陡路滑。几分钟后,简已经比歇脚前还要累。她气喘吁吁地往前走,想起自己曾对埃利斯说“比起只身逃出西伯利亚,跟你一起从这里逃出去的胜算还要大一点”。回过头想想,她发现自己哪一个都做不到:当初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环境——不对,想当然是想到了,而且也知道,柳暗花明之前一定是千难万险。振作起来,你这个可怜虫!她不慎被一块冰石滑倒,身后的埃利斯扶住她的胳膊让她站起。他一直在身后关注着她,简的心头涌起一股爱意。埃利斯的那种疼惜是让-皮埃尔从未给过的。要是换作让-皮埃尔,他一定会自顾自往前走,在他看来,如果简需要帮忙,她自然会开口。而如果简对他的态度稍有抱怨,让-皮埃尔兴许会反问她:你不是让别人“一视同仁”么?

快到山顶了。简身体前倾,心中默念:再加一把劲儿,再加一把劲儿。她头晕目眩。前方的麦琪在松散的石头上不时打滑,连蹦带跑地爬了最后几英尺,穆罕默德只得跟着她一起小跑。简步履沉重地跟在后面,走一步数一步。终于上到平地,她停下脚步。她的头晕得厉害,埃利斯伸手抱住她,她闭上双眼靠在他身上。

“自此往前就是下山路了。”埃利斯说。

她睁开眼,从未想到还有如此苍凉的景象:眼前只有白雪、狂风、山脉和无尽的孤寂。“真是不毛之地啊!”

“欣赏”了片刻,埃利斯道:“得继续赶路了。”

下山的路很陡。穆罕默德不再牵着麦琪的缰绳,而是抓着她的尾巴当作制动刹车,以防止麦琪失控滑倒。

到处散落着冰雪覆盖的石头,所谓的石堆几乎难以辨认。然而穆罕默德选起路来依旧毫不迟疑。简有意接过香塔尔,让埃利斯有机会休息,但深知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越往下走,雪层越薄,直至完全消失,路面露出地表。简不断听到口哨声,终于憋足一口气问穆罕默德。他用达里语给的答案是个生词,又不知用法语该怎么说,最终只好用手指。简看到路上蹿出个松鼠一样的小家伙,原来是土拨鼠。之后又出现了好几只,简不禁好奇,在这种地方,它们靠吃什么过活?

很快,他们再次沿河流下行。不再是非灰即白的岩石,取而代之的是河岸上的糙草与低矮灌木。峡谷里依然刮着大风,如冰针一般往简衣服里扎。

上山越行越难,下坡越走越易:道路越来越顺畅,气候越来越温暖,风景也慢慢宜人起来。简依旧感觉筋疲力尽,但已经卸除了压抑和沉重。又走了几英里,他们来到努里斯坦的第一处村庄。当地的男人都穿着图案鲜明的黑白厚背心。穆罕默德对他们的方言似懂非懂,然而还是用埃利斯的阿富汗货币买到了面包。

简很想说服埃利斯在当地过夜,她太累了。不过天色尚早,按照先前的计划,他们要尽量在当天赶到里纳尔。她最终作罢,咬着牙忍痛继续往前走。

好在剩下的四五里路并不难走。早在黄昏到来前,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简瘫坐在一棵硕大的桑树下,缓了好一阵。穆罕默德点起一堆火,开始沏茶。

不知怎么的,当地人从穆罕默德那里知道,简是从欧洲来的护士。不一会儿,就在简给香塔尔喂奶换尿布时,在不远处聚集起几个当地人。简强打精神帮他们做检查:都是些伤口感染、肠道寄生虫、支气管炎症之类的问题,但这里儿童营养不良的问题远没有五狮谷那么严重,应该是因为战争没有严重影响到如此偏远的地区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