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后,难得天气放晴,云朵仿佛在湛蓝的天上蒙着一层细细的白纱。

谭少卿第一次踏进卫所的正院,以往他和其他新人都在东院和后院活动,今天中午跑腿的小白不知为何前来找他,嬉皮笑脸地告诉他,孙伯差他来传信儿,午后去正院正厅见陈统领。谭少卿一脸茫然,小白却挤眉弄眼,显然是有好事。

谭少卿心里却有些忐忑,沿着回廊从东侧门进了正院,推开门看到的景象令人甚是诧异。

雕饰精美的廊柱,廊檐下悬挂着细密的竹帘,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显得格外柔和,快走到正厅时,谭少卿站在门口向院里张望,看到两棵参天古树的树枝向四周舒展,泛着新绿。

他没想到正院会这样闲逸雅致还有几分书卷气,他们平时常住的区域整日是与寒冷的兵器做伴,与这正院相比真真是两个世界。

谭少卿思量片刻,抬手叩门。

“进来。”只听见屋里有人回应,声如洪钟,浑厚敦实。

谭少卿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厅内两排花梨桌椅,整齐地排列在两侧,阳光透过开启的门打在桌椅上发出油润的光泽,抬头望去,一幅匾额悬挂于正中墙上,上写“虚怀若谷”,下面一组简练舒展的苏制桌椅坐落于正前方,庄重气派,桌上摆着一组官窑的青花茶器,正对门的椅子上端坐一人,身材魁梧,剑眉虎眼。

陈六一先开了口:“你可是谭少卿?”声音浑厚亲和。

谭少卿低头拱手行礼,“是,统领。”

“呵呵呵——进来坐。”陈六一指了指旁边下垂首的椅子。

虽然谭少卿是头一次见到陈六一,可陈六一并非第一次见他。陈六一对于每一个新进的暗卫都了如指掌。他发现谭少卿资质过人,无论体能、应变能力还是分析能力样样出色。尤其谭少卿坚忍的毅力,像极了苏樱。

谭少卿毕恭毕敬地走进正厅,坐在陈六一前面的椅子上,抬头看看四周,心里有些不解了。他本以为卫所的房间都不加任何装饰,没想到这里竟如此有“人味”。

“这半年来,都习惯了吧?”

“回统领,一切都已习惯。”谭少卿赶紧回答。

“功夫可有进益?”

“是,属下这半年比过去三年学到的东西都多,见识了许多闻所未闻的技能,收获颇丰。”

“好……”陈六一看着他,笑着点头。

谭少卿抿着嘴吸了口气。

“今日,你便可实践这半年来所学的本事。”

谭少卿睁大眼睛看向陈六一……

领命后,谭少卿踏入东院,发觉身后有人盯梢,无奈人多眼杂,不便四处查看。他若无其事地进了自己的寝室,开始收拾行装。此行去的涿州驿离京城很近,无须换洗衣裳,只把孙伯给他的散碎银两带上即可。

他一边收拾行囊,一边透过门窗往外观察,只见一人身穿鸦青色裋褐在对面院墙下的石阶上站着,不时向寝宅瞄两眼。

把收拾好的包袱放在床头,谭少卿走出寝宅去找小白,走出房门的时候,他仔细看了一下对面墙根下的人,心中嗤笑:原来是比他早入暗卫一年的乔七。

乔七眼气谭少卿已不是新鲜事,尤其是谭少卿在训练中表现突出受到教头称赞的时候,乔七更是不忿,平日里预定地下操练室也总是相争。

谭少卿将他视若无物不予理会,这样一来獐头鼠目的乔七就愈加生气。

今天看到谭少卿被叫去了正院,过了好一阵才回来,乔七想,谭少卿是去见了统领。很多新人进入暗卫两三年都不见得可以见到统领。看见谭少卿回来之后便进寝舍收拾东西,他断定谭少卿一定是接了统领给他的任务,越发忌恨。

想想自己受训已有一年半,平时的任务尽是监视、跟踪、护送……一些不起眼的任务。乔七当即决定一路盯着谭少卿。

谭少卿本来打算去找小白安排马匹,他思量片刻,若无其事地往后院西侧的兵器库走去。

兵器库是卫所的重地,要手持暗卫令牌或锦衣卫镇抚使以上官职令牌才能进入。

兵器库里收纳着各种兵器、暗器。与平日里训练所用的兵器不同,这里的兵器制造精良、工艺出众,一般除了那些有自己贴身兵器的人,其余都是在领命后到兵器室取应手的兵器。

后院西侧一所不起眼的房子就是兵器库,房子由厚重的毛石堆砌在外,内部则是打磨精细的玄武岩,内外之间夹有夯土,大门由厚重的铸铁制成。谭少卿走到门口,拨开铁门右边的树藤,墙壁上露出一个圆形缺口,他从怀里拿出孙伯给他的令牌,合在圆形缺口处,向左拧了一下,大门缓缓开启。

门内一面灰色的影壁,在外面是看不到库内的。谭少卿已经来过这里两次,第一次是苏樱带他来选兵器,第二次是随一名千户来取暗器。这次是自己一个人来,仍然感到新奇。他进了兵器室的大门,转身向左走去,大门并没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