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行刺南使

谭少卿进暗卫足足训练了半年,从初训、复训中脱颖而出,如今已经从总旗升至试百户。他身体灵活、协调,行事专注,记忆力强,在一众新人里表现得出类拔萃,统领陈六一对他也十分欣赏。因为长相俊美,更是深受芸娘的喜爱,芸娘总说他的皮肤适合易容。当然,这当中少不了苏樱对他的加倍操练。

清明前后京城时常下起绵绵细雨,刚要抽出的柳芽紧抱嫩叶,湿润绵软的春风带着清凛的寒气。

三月初十这天清晨,天色阴冷令人有些烦闷,外面来了位风尘仆仆的高个男子,骑着一匹青色梅花马,身后跟着十名骑马的随从。

一行人到了卫所侧门,打头的男子拉紧缰绳利落地跳下马,见到门口守卫的小白,二话没说把缰绳一扔,快步走进卫所。身后的小白上前一把接住了飞到面前的缰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站稳之后手持缰绳,惊讶地说:“陆……陆卫督,您回来啦——!”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

听到小白的话,陆拾并没有回头,其他随行的百户也纷纷下马,将马匹拴好进了卫所。这时辰陈六一应是在饮茶,陆拾来不及换下衣裳,就穿过侧门去往正厅。到了门口,陆拾停下了脚步在门外站定,又上下拍了拍身上的浮尘,才迈步进了正厅。

卫所正厅大门敞开着,虽然天气略有阴霾,厅里依旧亮堂,陈六一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正在斟茶。见陆拾进来,稍微有些吃惊。

陆拾迈进正厅,低头拱手向陈六一行礼:“统领,徒儿回来了。索亚斯王子已平安送回波斯,事情均已办妥。”

陈六一放下茶壶,未开口眉眼先笑起来,说:“好,好徒儿,快来,坐下!”他伸手指了指下首的椅子。

陆拾抬起头,坐在了左侧一排椅子紧挨着陈六一的位置,毕恭毕敬地说:“师父,还没来得及更衣,徒儿失礼,请您见谅。”

“哪里的话。”陈六一满脸笑容,让孙伯给陆拾斟了杯茶,道:“一路上辛苦了,冯大人那边上月已接到波斯来的飞鸽传书,此事办得甚好,皇上和几位大人都很满意。只是……你仿佛比预计的提前了几日回来啊?”

“是,师父,我同十名百户在回京途中,到了山东境内,便听百姓中流传着一首儿歌,故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向您禀报。”

“哦?”陈六一眉毛一挑,示意陆拾继续讲。

“大概是‘小儿纵玄黄,阉者司晨鸣。风云将变幻,贤者阴开明。玄武嗜青龙,紫微照金陵’。这首儿歌字字皆有造反之意,词语又绝非孩童自编,一定是有人故意编撰。”说到这儿,陆拾目光炯炯,道,“师父,这件事非同小可,金陵乃南靖王的封地,儿歌句句均有所指。”

陈六一听完,端着茶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徐徐地说:“嗯——为师知道了,你远道而归,一定累了,先去休息吧,我派人查一查此事。”

陆拾正要起身行礼准备离开。

“对了,拾儿。”陈六一忽然叫住陆拾,说,“听说你父亲最近回到了京郊的宅子,你们父子已有两年没见了吧?”

陆拾一脸惊讶,怔了片刻,赶紧说:“噢——好!谢师父”声音中带着平时少有的激动,双手抱拳向陈六一深深鞠了个躬。

“切勿惊动旁人,记得速去速回。”陈六一挥了挥手。

等陆拾离开正厅,陈六一起身走到偏厅。

偏厅红木雕花镂空的隔断上吊着一排折鹤兰,兰花的枝叶繁茂,一节节地缀在空中。厅内一张长条书案,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书案一角一盆两尺高的五针松盆景散发出丝缕清香。

他取出一张宣纸,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在纸上写下几行小字。搁笔后陈六一皱着眉头仔细审读,又用刀将写了字的纸裁下,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陈六一站在窗前,抬头看了看天,片刻,一只白鸽飞到窗外,盘旋了两圈,落在窗台上,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陈六一向前探身,一只手伸出去将白鸽握住,轻轻抱在胸前,这鸽子一看便知是陈六一所驯养,完全熟悉陈六一的习惯。

陈六一将手中的纸条对折后卷成细小的纸卷,从书案下方的抽屉找出一只细小的竹筒,小心地将纸条塞入竹筒。那竹筒被系在白鸽的脚上,陈六一捧起白鸽到窗口,两手用力将其向空中一抛。鸽子“扑啦啦”地飞上了天空,盘旋了两圈便飞入云中不见踪影,陈六一安心地将窗户关上。

回到正厅,陈六一坐在椅子上,将茶杯斟上茶水,刚要将茶递到嘴边,又将茶杯放回方几上,喊了一声:“孙伯。”

从门外快步进来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叟,身穿一袭浅灰色直衫,外套着一件黑色搭护,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行动矫健精神矍铄,一双眼炯炯有神。他走到陈六一面前,微微低头,道:“统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