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东南以东两百公里|同一天|(第2/3页)

在水里行走,速度要慢很多,他们还经常被绊倒。每次站起来都比上一次更加困难,就连肾上腺素也无法支撑他们,里奥还需要小心谨慎地不要让河水冲走了他胳膊上的蜘蛛网,一直将胳膊抬着。到目前为止,他们俩都不再谈论自己的处境,好像他们能活一天就是一天,根本无须做什么计划。里奥估计他们现在大约在莫斯科东南两百公里的地方,他们在火车上待了将近四十八小时。照推测,他们现在在靠近弗拉底米尔镇的某个地方。如果他的判断没错,他们现在正朝梁赞那个方向赶。通常来说,从这个位置,乘坐火车或开车,到达罗斯陀夫至少要往南开二十四小时。但他们没有钱,没有食物;他们还伤痕累累,穿着污秽肮脏的衣服。他们还在受到国家和地方各个国家安全部门的通缉。

他们停下来,河流流经一个小村庄,这是一个集体农场。他们从水里走出来,距离河流上游五百步的地方就是聚集在一起的农舍。时辰不早了,天色已暗。里奥说道:

“有些村民可能还在劳作;他们可能还在地里干活。我们可以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溜进去,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

“你想偷东西吃?”

“我们没办法买东西,如果他们看见我们,会将我们交上去。对于逃跑的囚犯,都是悬赏捉拿,好处比这些人一年的收入要多得多。”

“里奥,你在鲁布央卡工作时间太久了,这些人对国家并不热爱。”

“他们和其他人一样需要钱,他们也像其他人一样需要生存。”

“我们还有几百公里的路程要走,我们自己是做不到的。你必须意识到这一点。我们没有朋友,没有钱,什么都没有。我们必须说服陌生人来帮我们——我们必须把我们的理由解释给他们听。这是唯一的途径,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们是逃犯,窝藏我们会让他们遭到枪决,不是某个个人的问题,而是整个村庄都要被枪决。国家军官才懒得花心思给每个人判上二十五年徒刑,而是直接将所有人赶到北边一个营地,孩子也不例外。”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帮助我们。你对这个国家的人民没有信心,是因为你周围都是当权的人。这个国家并不代表这些村庄,这个国家也不理解他们,对他们也不感兴趣。”

“瑞莎,这是城市反对组织的言论,与现实世界无关。他们如果会帮助我们,那他们真是失去理智了。”

“里奥,你真是记忆力差啊,我们刚刚是怎么逃跑的?我们把真相告诉同车厢的人,他们全都愿意帮助我们,有几百个人呢,可能跟这个村子里的居民差不多。我们车厢里的囚犯几乎也会因为不通报警卫而面临集体处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又为他们提供什么了?”

里奥陷入沉默,瑞莎继续她的观点:

“如果你偷这些人的东西,你就会成为他们的敌人,而大家本来其实是朋友。”

“那么,你是想要走进村子中央,就好像我们是一家人,和他们打招呼?”

“我们就是要这么做。”

他们肩并肩地走进村庄,就好像是劳作而归,就好像他们理所当然就住在这儿。男女老少将他们团团围住。这里的房子都是土木结构,他们的农具还是四十年前的老式工具。他们只需要将他们交给国家,就能够拿到一大笔犒赏。他们怎么能拒绝这么做呢?这些人一无所有。

看着周围都是充满敌意的面孔,瑞莎开口说话了:

“我们都是囚犯,我们从装运囚犯的火车上逃跑了,火车本来要开往科力马河地区,去了那儿,我们就是死路一条。他们现在在追捕我们,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们请求你们并不是为了我们自己,我们最终还是被抓,被杀。我们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但我们在死之前必须完成一项任务。请让我们解释一下我们为什么需要你们的帮助。如果你们不喜欢我们讲的内容,那么你们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上前,脸上流露出妄自尊大的神情:

“作为这个集体农场的主席,我有义务指出来,我们最好是将他们交上去。”

瑞莎看着其他村民。她难道错了吗?国家已经派人渗透到这些村民当中,已经在管理位置上安插自己的间谍和告密者了吗?一个男人大声喊道:

“那么你会怎么处理那笔奖金?也将它们交给国家吗?”

村民哄然大笑。主席脸涨得通红,非常尴尬。瑞莎放下心来,明白这个人只是一个滑稽人物,是个傀儡,并不是真正的掌权人。在人群后面,一位年长的女性开门说道:

“给他们饭吃。”

仿佛一道神谕,争论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