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乌克兰谢尔沃伊村|1933年1月25日|(第3/6页)

安德雷试图理解他哥哥的话,但却走神了。

“哥哥,如果你是一张扑克牌,你想要成为什么牌?A还是王,方块还是红桃?”

帕维尔叹了口气,哥哥的不配合让安德雷的内心像被刺了一下,泪水顿时盈满眼眶。

“如果我回答你的问题,你能不能保证不再讲话了?”

“我保证。”

“如果你讲个不停,会将猫吓跑的,我们就逮不到这只猫了。”

“我不说了。”

“我想要成为老K,拿着宝剑的骑士。现在你得答应我——一声也别吭了。”

安德雷点点头。帕维尔站起身,他们走进树林。

尽管安德雷的时间概念就和他的视力一样模糊不清,但他感觉他们走了好长时间——好像有几个小时。借助月光与积雪的反光,他感到哥哥在追踪这件事情上面表现得胸有成竹。他们俩继续往林子深处走去,比安德雷以前去过的地方都要远。为了跟上哥哥的步伐,他经常需要一路小跑。他的腿开始疼了,胃也开始疼了。他又冷又饿,尽管家里什么吃的也没有,但至少他的脚不会疼。绑住破布与轮胎皮条的细绳已经松了,他感到雪已经慢慢渗透到脚底。他不敢叫哥哥停下来帮他重新系一下,他已经承诺了——不说一句话。很快积雪开始融化,破布已经湿透了,双脚也已经开始麻木。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从一棵树苗上折断一根细枝,开始咀嚼树皮,咬碎成一种粗糙的糊状,牙齿和舌头都产生了一种艰涩的感觉。大伙儿都说,树皮糊能够满足饥饿感。此话不假,知道这句话还是很管用的。

帕维尔突然示意他站住别动。安德雷走到一半停在那里,牙齿上还卡着几片树皮。帕维尔蹲下来,安德雷也如法炮制,眼睛在林子里搜索,看看哥哥到底发现了什么。他眯着眼睛,努力在树林里找到焦点。

帕维尔盯着这只猫,这只猫似乎也在用两只绿色的小眼睛注视着他。它在想什么呢?它为什么不跑?藏在玛丽娅的家里可能还没让它学会惧怕人类。帕维尔拔出刀子,在手指上划了一小道口子,将血沾在他妈妈交给他的鸡骨头上。他用同样的方法处理了安德雷的诱饵——一只断裂的老鼠头骨——他还是用了自己手指上的血,因为他担心弟弟会尖叫,吓跑这只猫。兄弟俩没说一句话便心照不宣地兵分两路。在家的时候,帕维尔已经向安德雷作了详细说明,所以这时无须多言。等到他们分开一段距离之后,分别在这只猫的两侧雪地上摆放骨头。帕维尔瞥了一眼弟弟,确认他没有把事情弄糟。

准确按照哥哥的指示做完之后,安德雷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绳。帕维尔已经在细绳的端头系了一个活扣。安德雷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活扣套在老鼠的头骨上面,套下去之后,他一直往后退,退到细绳所允许的范围,然后趴下,压得身下的积雪嘎吱嘎吱作响。他趴在那里耐心等待。可就在这时,等他趴在地上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几乎看不到诱饵。那里一片模糊。他突然害怕极了,希望这只猫去他哥哥那里。帕维尔不会出什么差错,他肯定能逮到它,然后他们就可以把它带回家吃了。他又紧张又冷,双手开始颤抖。他极力稳住。这时,他看到一个黑影正朝他这个方向移动。

安德雷的呼吸融化了面前的积雪,冰冷的水滴顺着衣服往下流。他希望这只猫跑向另外一个方向,奔往他哥哥的陷阱,但随着黑影越走越近,毫无疑问,这只猫选择了他。当然,如果他逮住这只猫,帕维尔会爱死他,和他玩牌,而且再也不会对他发脾气了。这个想法让他高兴了起来,他的心情竟然由恐惧转变为期待。是的,他要成功抓住这只猫,然后杀了它。他要证明自己。哥哥之前说了什么来着?他警告说不要过早地拉套子,如果惊着猫,一切都前功尽弃。考虑到这个原因,再加上他并不确定猫的准确位置,安德雷决定再等等看,伺机行动。他几乎不能把眼光聚焦在这个四条腿的黑色皮毛上面。他需要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这时,他听到哥哥略带愠怒地低声喊道:

“现在,拉!”

安德雷一时惊慌失措。这种语气,他以前听过很多次,其实就是一种责备。他使劲地眯起眼睛,看到猫正站在套子的中间。他一拉绳子,但为时已晚,猫已经跳离开来。套子已经空了。即便如此,安德雷还是将空绳子往自己怀里拉,可怜巴巴地希望绳子的那一头兴许套着一只猫。拉到跟前才发现套子里空空如也,他感觉到自己的脸因羞愧而涨得通红。他气急败坏,准备起身追上那只猫,把它抓到之后掐死它,然后将它的头骨砸个稀巴烂。但他一动没动,他看到哥哥仍平趴在雪地里。他太习惯效仿哥哥了,于是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又眯起眼睛,发现那团模糊的黑影子现在又朝他哥哥的陷阱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