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瑞卡度(第2/16页)

之后五个星期无所进展。完全没有。邮箱与电话传来的是一团团无法消化的原料,经过提炼后,无一是可供利用的情报线索。在此同时,缉毒署理论上的期限步步逼近,一到期,柯就成为公开猎物,谁能抢先查出他的底细就各凭本事了。

然而史迈利保持镇静。他不顾所有责难,对他人批评他处理本案与杰里行动的手法置之不理。他坚称,树已摇过了,柯被吓到了,时间会证明他的手法正确。他拒绝在半迁就的情况下对马铁娄做出大动作,也坚守他在信中定的条件。信件副本其中一份握在拉康手中。他也依职权拒绝讨论任何情报行动细节,无论是上帝或是逻辑,或是柯施加的外力,除非牵涉到规定或当地命令。他心知肚明,若有所让步,只会徒增质疑派人士的疑虑,加强对他的抨击火力。

他坚守这条阵线五周之久,到了第三十六天,不知是上帝或逻辑,或是柯施展出人类化学作用力,为史迈利提供一项说来神秘却意义重大的安慰。柯走上水路。在刁的陪同下,随行的还有一位不知名的华人,事后经确定为柯的帆船队的大船长,三人花了三天,大部分时间巡视香港的外岛,每晚黄昏时返回。他们到过哪里,至今仍无从判断。马铁娄提议连续派遣直升机,从空中观察路径,但史迈利断然拒绝。港口的定点跟踪证实,他们每天出港与回航路线显然不一,如此而已。最后一天,也就是第四天,船根本没有回来。

一阵恐慌。去哪里了?马铁娄在弗吉尼亚州兰利的上司急如热锅蚂蚁,认定柯与纳尔森司令号故意混进中国水域。甚至认定他们遭绑架。永远别想再见到柯了,而心情急速恶化的恩德比,竟致电史迈利告诉他:“如果柯出现在北京,高喊着特务局迫害他的话,全是你的错。”就连史迈利也内心煎熬了一整天,隐隐思考着,尽管全然不合理,柯是否真的回中国与弟弟团圆。

随后,当然了,隔天一大清早,船平静航回大港口,活像刚参加过赛船会,柯快快乐乐地下船,跟在美丽的丽泽身后,一同走在走道上,金发在日光下飘逸,如同洗发精广告。

基于这份情报,史迈利陷入沉思,反复详读柯的档案,更与康妮与狄沙理斯激烈辩论,之后决定立即实行两项决策,若以赌博来比喻,是打出手上最后两张牌。

其一:杰里应该进行至“最后阶段”,史迈利之意是瑞卡度。他希望这一步能持续对柯施压,必要时对柯提供必须行动的最后证明。

其二:山姆·科林斯应该“进入”。

第二项决策于请教康妮·沙赫斯后达成。这项决策在杰里的主要档案中遍寻不着,只在略作删改后,出现在事后公布的秘密附录中,以供外界审视。

延误与迟疑一再发生,对杰里造成莫衷一是的作用,这一点,连全球最高明的情报头子也无法事先料到。察觉这种作用是一回事——史迈利无疑察觉到了,甚至采取了一两个步骤来防范;但若以此为行动准则,拿来与史迈利每天面对的各种决策工作相提并论,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办事无轻重缓急之分,就没有资格为人将领了。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让杰里歇脚耗时间,西贡这地方是下下之策。案情越拖越久,圆场有人建议派他到比较有益身心健康的地方,如新加坡或吉隆坡,无奈这么做是否得当、伪装身份如何处理的问题一浮现,就一直让他停留原地。更何况,明天一到,一切情势可能为之改观。其中也涉及他的人身安全。香港不列入考虑,而在新加坡与曼谷两地,柯的影响力必定不小。之后又回到掩护身份的问题,崩溃之日逐渐逼近,还有什么地方比西贡更显自然?然而,杰里过的生活是半人生活,生活在半个城市里。大约四十年来,战争一直是西贡的主要产业,但美国于一九七三年撤军却导致经济萧条,西贡从此无法恢复荣景,因此即使上演了企盼已久的最后一幕时,演员有数百万,观众却寥寥可数。即使杰里碍于职责前往战斗较激烈的那端,观战时感觉却如同欣赏一场大雨浇熄战火的板球赛,选手只想回休息室躲雨。圆场禁止他离开西贡,理由是可能随时需要派他前往别处,然而这份禁令如果依字面意义来遵守,必定会令他显得荒唐,所以他不予理会。春禄距离西贡五十英里,是个无聊的小镇,出产橡胶,居民说法语,地点位于西贡的防卫边线。因为这场战争与金边截然不同,较为讲究技术性,较具欧洲风格。红色高棉没有装甲部队之处,北越却有俄国坦克以及一百三十厘米炮,以典型俄国阵式排列整齐,宛如正要突击苏联元帅朱可夫手中的柏林,在最后一架大炮安置妥当、装好火药之前一切按兵不动。他觉得春禄人跑了一半,天主教堂仅剩法国牧师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