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罪恶的星期四(第4/6页)

还是说只是匆匆忙忙地碰头?在一条横街里交换东西?还是在一处山头?还是在一个足球场的旁边——像是黑廷戴着洪堡帽穿着灰色大衣流连过的那个?

科克正在和皮特小姐通电话,声音里有一丝丝畏怯的味道。“伦敦方面要求收件人亲自解码。你最好现在就告诉他。听着,亲爱的,我不管他是不是正在跟女王陛下交换意见。这封电报是最高优先件,而我的职责是要让他知道,所以如果你不告诉他,我自己会去。哎,她是个婊子。”

“英雄所见略同。”特纳说,露出罕有的笑容。

“我猜她以为自己是足球队队长。”

“率领英国队和全世界对打。”特纳表示同意,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他上星期四和普兰什科碰面了吗?如果是,那普兰什科就不会是他的固定接头人,因为黑廷既然一直把行径保密到家,断不会在日记里老老实实写上个P字;再说,他们既然费了那么大工夫假装疏远,也断不会约在公众场所吃午餐。这么说,普兰什科和黑廷之间是不是一直有一个联络人?还是说那天出了特殊状况,不得不见一面?稳住思路,特纳,稳守住理性,因为一旦陷入非理性,你就会全盘皆输。从混乱中理出头绪来。这个P字是不是意味着普兰什科提议要亲自见他,想警告他西布克龙已经盯上他,并命令他不惜任何风险和任何代价在逃跑前把绿档案偷到手?

星期四。

他一根手指勾起钥匙串,轻轻摇晃。星期四是他碰头的日子……压力天……被警告的一天……他出走前的一天……是每周一次的简报与述职的一天……是他从珍妮·帕吉特那里借到钥匙的一天。

老天,他真的跟珍妮·帕吉特睡过吗?恐怕有些牺牲是连俄罗斯祖国也无法叫利奥·黑廷去作出的。

没有用的钥匙串。黑廷认为这些钥匙可以带给他什么呢?是打开那个公文箱子吗?狗屎。他应该清楚知道值夜官是没有公文箱子的后备钥匙的。为了进入档案库?又是狗屎。他只要瞄一眼就会知道档案库的锁非同一般,不是这串钥匙任一把可以打开。

所以他想要的是什么钥匙?

哪一把钥匙是他那么巴望得到,以致甘冒身份暴露的风险去弄一个印模的?打开电梯门那一把?以便他可以把档案偷运到顶楼,堆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再从容地分次用公文包把它们带走?手推车的不见是否可以由此得到解释?

一个狂想的画面在他眼前展开。他看见黑廷小小的身影推着手堆车,朝电梯的方向在走廊里全速开跑;他看见堆成宝塔状的档案在手推车上层颤颤巍巍,下层则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文具、火漆、日记本、打字室的长滑架打字机……他看见一辆小厢型车停在大使馆的边门,而黑廷的无名主子扶住门,说道:“他妈的快点。”就在这个时候,皮特小姐过来要收电报。她叹了口气,形同禁欲宣言。

“他会需要解码手册的。”科克提醒她。

“不用,他凑巧相当精通解码的方法,谢谢。”

“现在情况怎样?布鲁塞尔那边进展如何?”特纳问。

“只有些谣言。”

“什么样的谣言?”

“如果他们想让你知道这种事,就不会制定各种程序,对不对?”

“你不了解伦敦。”特纳说。

离开的时候,皮特小姐努力用她的步姿——一种大步慢跑的步姿,暗示着“性是下等人才需要的”——来传达她对特纳及其工作的鄙夷。

“我恨不得宰了她。”科克说,“我会切断她的臭脖子而不会有半秒钟后悔。她来这里三年了,惟一一次微笑是在看到老头子的劳斯莱斯刮花了的时候。”

荒谬。他知道一切毫无疑问是荒谬的。照理说,黑廷这一类口径的特务是不会偷东西的,而只会抄写、默记和拍照。黑廷这一类口径的特务都是深思熟虑的,不会凭冲动行事。他们会隐藏自己的行径,以便可以继续刺探下去。

他们也不会说一戳就破的谎话。

他们不会在珍妮·帕吉特只消花五分钟就可以查出唱诗班是在每星期五练唱的情况下,告诉她唱诗班的固定练唱时间是每星期四。他们不会在布拉德菲尔德和莱尔都知道他们没有会可开的情况下,告诉梅多斯他们每星期都要到巴德戈德斯堡开会。他们不会在叛逃前先领走自己的薪水和津贴,因为那有可能会引起某个多疑的人的注意。他们也不会冒引起冈特怀疑的险夜间留在大使馆工作。

他是在哪里工作的呢?

他需要私密。他想在晚上做一些他白天所不能做的事。什么事?用照相机为他藏在某个房间里的档案拍照?那辆手推车到哪里去了?那部打字机到哪去了?又或者就像梅多斯所说的,它们的不见与黑廷无关?目前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黑廷白天把档案藏在某个秘密处,晚间为它们拍照,第二天早上再物归原处……问题是他并没有物归原处。他为什么要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