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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确。”

“你呢?”

“欧斯纳德先生,我从来不敢逾越。我有过机会,也获得许可。但他是总统先生,永远都是。”

“费岱尔呢?”

潘戴尔快活地笑了起来。他早就需要好好笑一笑了。“噢,先生,指挥官近来的确喜欢西装,不得不啊,要为他的心宽体胖未雨绸缪。不论美国佬怎么看他,这地区的每个裁缝都渴望替他做衣服,可是他就黏着他那个古巴裁缝,我敢说你一定也在电视上看见了,真是羞人哪。噢,天哪,我不能再多说了。我们在这里随时待命,如果电话来了,P&B就会接起来。”

“这么说,你的情报网还不赖嘛。”

“这是激烈竞争的世界,欧斯纳德先生。外头竞争激烈啊,如果我不处处留神,就真是个大傻瓜啦,对不对?”

“一点都没错。我们别重蹈老布瑞斯维特的覆辙,对不对?”

潘戴尔爬上踏梯。他在通常裹足不前的折叠平台上保持平衡,小心翼翼,忙着从架子顶端取下一匹上好的灰色羊驼呢,倾展而下,供欧斯纳德鉴赏。他怎么爬上去,又怎么强迫自己爬上去,简直是谜团,费心苦思的程度,不亚于一只突然发现自己站在树顶的猫。重要的是该怎么脱身。

“先生,我总是这么说,最重要的是趁还有余温时挂起来,别忘记要替换着穿。”他对离鼻子六英寸的一匹午夜宝蓝绵纱高声说,“而这一匹,欧斯纳德先生,可说是我们的镇店之王,是绝佳的选择。请容我这么说,你的灰西装在巴拿马势必不可或缺。我把布放下来,让你好好欣赏,感觉一下。玛塔!帮一下忙,拜托,亲爱的。”

“干吗要替换着穿?”欧斯纳德问。他站在下方,两手插进口袋,审视领带。

“欧斯纳德先生,任何西装都不该连着穿两天,更何况是你的夏季薄衣料。相信你那位好父亲一定常告诉你吧。”

“也是从布瑞斯维特那里学来的,是吧?”

“我常这么说,毁了西装的是化学干洗剂。如果工作过度,就不免沾上污垢和汗水,然后求助化学洗剂,步入结束的命运。我告诉你,西装不轮替更换,也就等于减去一半寿命。玛塔!这女孩到哪里去了?”

欧斯纳德仍然注视着那些领带。

“布瑞斯维特先生甚至劝告他的顾客,绝对不要用洗衣剂。”潘戴尔继续说,声音略微提高。

“只要刷他们的西装,如果有必要可以用海绵,一年一次,送进店里,到迪河边15清洗。”

欧斯纳德不再审视领带,抬起眼,瞪着潘戴尔。

“因为河水有绝佳的清洗力。”潘戴尔解释,“对我们的西装来说,迪河简直就像朝圣客的约旦河。”

“我想这是汉兹曼说的。”欧斯纳德说,目光紧紧盯住潘戴尔的眼睛。

“汉兹曼先生是非常好的裁缝,先生,萨维尔路最顶尖的。但就这件事来说,他还是追随阿瑟·布瑞斯维特的足印。”

他想说的或许是步履,但在欧斯纳德紧紧凝望的眼光下,却塑造出一幅清晰的影像:伟大的汉兹曼先生像温瑟拉国王16的侍仆,苦苦追寻布瑞斯维特的足迹,跋涉穿越苏格兰的黑色泥淖。他奋力挣脱魔咒,紧抓住布匹,一手滑动,另一手把布轴像婴孩般搂在怀里,摸索着走下踏梯。“先生,就是这个了,我们光彩夺目的柔灰色羊驼呢。谢谢你,玛塔。”她终于在下方现身。玛塔撇开脸,双手捧住布匹下端,倒退走向门边,一面斜举布料,让欧斯纳德鉴赏。她不知怎地捕捉住潘戴尔的目光,而他也不知怎地迎接了她的目光。她的表情既疑惑又带责备意味,但老天垂怜,欧斯纳德毫无察觉。他端详着布料。他俯身向前,双手放在背后,宛如觐见王室。他闻一闻。他捏着边缘,用拇指和食指指尖试试布料纹理。他迟缓的动作激励潘戴尔更加使劲,但也让玛塔更加不以为然。

“欧斯纳德先生,灰色不适合您吧?我知道你比较喜欢咖啡色!非常适合你,请容我这么说,咖啡色!老实说,现在巴拿马很少人穿咖啡色。一般的巴拿马绅士似乎都认为咖啡色不够男子气概,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已再次爬上踏梯,让玛塔独自抓着布匹的一端,整卷料子躺在她脚边。“上头有一匹咖啡色的料子很适合你,颜色适中,不会太偏红。来了。我总是说呀,太偏红色就会毁掉漂亮的咖啡色,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您今天喜欢什么呀,先生?”欧斯纳德耗了许久才回答。起初是灰色布料继续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接着是玛塔,因为她端详着他,仿佛嫌恶他身上有病似的。然后他抬起头,瞪着站在梯子上的潘戴尔。从欧斯纳德冷冷扬起的脸看来,潘戴尔就像一个高居顶端、没有撑竿的空中飞人,远离他底下的世界,犹如置身另一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