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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他塞给我一个白色信封,里面装着我的七千美元报酬,那还是他勇敢地从那家无名财团手上多撬了两千美元出来的。那时他还穿着一身到哪都能穿的黄褐色夏服,而现在这身夏服就只剩下这条休闲裤了。他已经脱掉了伯吉戴的那种大框眼镜,脸上也因此缺少了他一直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那种魅力。但另一方面,他脸上有一种勇敢坚毅的神色,似乎在说,无论对方会折磨他多少天,他都不会认输。他那双刀枪不入的手给戴上了手铐放在身前,像狗爪似的交叉在一起。他一只脚穿鞋,另一只则赤着脚,就好像专门要跟他的那只光膀子匹配似的。但让他走得很慢的可不是这只赤脚,而是另一副脚镣。那是专为他这样身高的人准备的较短的脚镣,看起来非常紧。他正盯着我,而从其口型来判断,他正叫我“去死”。后来我才弄明白,他一定是对正在给他拍摄的那个人说的,而不是针对我。

麦克西脚后跟还没站稳,安东跟本尼就上来了。他们三人用铁链给绑在一起了。安东左脸上有些青肿,我怀疑他因为莽撞而挨了打。本尼的块头看上去要比实际上小,因为他身上的铁链让他不得不弯下身子艰难地曳行。他的灰白马尾辫只剩下一点发楂了,大概是被谁的大砍刀一刀就给削没了,他这样子让人觉得他随时就可能被送上断头台。本尼之后上来的是即兴制造电牛棒的斯拜德,也是我的窃听同行,他身上也绑着铁链,但还是站得很直。他被允许保留那顶帽子,这让他看上去骄横了些。他耍过杂技,因此没像同伴们那样步履蹒跚。他们四个人好似一个差劲的康茄舞队,踩来踩去跟不上他们不熟悉的拍子。

这四个白人之后走来了那些球员,大约二十个,站成一排,歪歪扭扭的,都是些黑人,看上去很郁闷:“老兵,不会找碴儿,是世界上最好的战士。”我紧张起来,想看看是否会碰巧从中找出迪德纳或弗兰科来,心里在想,说不定行动失败,他们当场被俘了。但在那些犯人中,我既没看见跛脚老战士弗兰科的庞大身躯,也没看见班亚穆伦格族领导人迪德纳的瘦削身影,这让我放下心来。我没找哈贾,因为不知为何,我就是知道他不会在那里。电视评论员津津有味地谈起一条趣闻,那就是被捕时麦克西——当然,到目前为止他们只知道他是“嫌犯头目”——拼命试图吞下手机卡。

我回到卧室,继续观察哈基姆夫人的壁纸。收音机里传来外交部内阁级别以下的部长接受采访的声音:

“这件事跟我们没有半点牵扯,谢谢你的问题,安德鲁。”她这样回答提问者的问题。很显然,她用的是新工党人常讲的那种好斗的英语。“英国政府与此事绝对毫无牵扯,相信我。好吧,那些人中是有一个或几个英国人。不要用这种态度说话,可以吗?坦白说,我本以为你们不会对我们这么不尊重。我们知道的种种迹象表明这是私营企业的拙劣无能的作品。一直问‘谁干的?’是没有用的,因为我不知道是谁!我所知道的就是这次行动业余到不能再业余了。不管在你的眼中我们是什么形象,但我们可不是业余人员。安德鲁,我们相信言论自由。晚安!”

麦克西的身份有些眉目了。他的一个前妻在电视上认出他来了。她说他是一个牧师的儿子,很温柔,但总长不大。他在桑赫斯特陆军军官学校受过训,在阿根廷巴塔哥尼亚高原开了一家登山学校,跟阿联酋埃米尔签有工作合同。据信,一个自称是“启蒙者”的刚果学者是此次阴谋的幕后策划者,但他已经躲起来了。国际刑警正在展开调查。但报道一点也未提及布瑞克里勋爵,他那家无名跨国财团及其对东刚果资源的图谋;报道也未说到黎巴嫩骗子,独立顾问及其朋友。大概,他们都在打高尔夫球。

哈基姆先生的黄铜钟每过一刻就鸣响,我躺在床上,听着。我想起麦克西被绑在鞭苔柱上的情景。天已破晓,太阳东升,我还躺在床上,不过我没被绑住。不知不觉,七点了。八点又过了。每过一刻黄铜钟都会响。彩虹外壳手机的鸟鸣铃声响了起来。

“萨尔沃?”

是我,格蕾丝。

她为什么不说话?她正把手机递给汉娜吗?那么汉娜为什么不接过手机?背景声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一个女人在叫着一个男人的名字,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威严,但带有北部乡村口音。到底谁是“西里尔·安雷”?我从未听过有谁叫“西里尔”或“安雷”。他们在哪?在医院?或是在其他什么地方的客厅?背景声音就是那么几秒。当我竖起耳朵的时候,瞬间的每个声音细节都被我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