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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急地离开了,留下我跟麦克西两人。麦克西看着我,目光中带点嘲笑的意味,但我依然崇拜地看着布瑞克里勋爵。他优雅地张开双臂,同时拥抱了那三个非洲人。从他们脸上的欢喜表情来看,我敢说,布瑞克里善于用任何方式说服人。

“你在烦恼什么吗,小伙子?”麦克西假装很感兴趣地问道。他那双跟伯吉一样的眼睛紧盯着我。

“其实没什么,先生。我只是在想,我刚才说话是不是太冒失了。”

听到我这样讲,他粗嘎地笑了一下,用他那只刀枪不入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可真棒。把他给吓得屁滚尿流。你带包了吗?在哪?前台?走。”

他几乎就没向那群要人挥一挥手,便急急地带着我穿过人群来到门口的休息室,一个金发男子正提着我的包在那儿站着。一辆车窗贴了黑色膜纸的客车停在路边,车门敞开着,车顶的蓝灯也亮了,方向盘前坐着一个便衣司机。一个精瘦结实、留着平头的男人守候在人行道上,另一个发色灰白、留着马尾辫、穿着夹克的大汉则已经坐在轿车后座了。平头男子一把将我塞进后座,让我坐在马尾辫大汉旁边,他自己也坐了进来,“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麦克西则重重地坐在前排司机旁边的那个位置上。他坐好之后,两个摩托骑警从茂特街方向呼啸着驶进广场,而我们这辆车的司机也启动了车子,跟在他们后面疾驰。

但我还是设法回过头,往肩头后看去。我觉得有压力的时候就喜欢这样做。要是有人叫我看这边,我就会看那边。我转过头,透过后车窗——那上面的半透明玻璃脏兮兮的——遥望着我们刚刚离开的那栋房子。我看见三四级台阶通向那扇黑蓝色的关着的前门,或者那也可能是后门。我看见大门上方有两台闭路摄像头,很大,挂得很高。我也看见一栋乔治王时代的砖砌平房,框格窗漆成白色,百叶窗也拉下了。我想在门上找出门牌号,但没能找到。房子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但谁也别告诉我房子没在那里。它就在那里,我看见过。我刚刚穿过它的大门,跟我的英雄偶像布瑞克里勋爵握手,而且据麦克西所说,我还把他给吓得屁滚尿流。

伦敦刚遭遇过炸弹袭击,今天又是周五,车流拥堵。我坐在车里,在素昧平生的人群中,随车飞驰,目的地未知而只有面临的危险是肯定的。你可能会问,我,新晋特工萨尔沃有没有被吓懵?我没有。我现在出发去为雇主们服务,对国家、对刚果、对安德森先生、对汉娜都有益。现在我又想起了邻居保拉,佩内洛普的知己,我怀疑她俩是狼獾一类。保拉曾经在加拿大一所小型大学学过心理学,但她没多少愿意付费的顾客,所以惯于欺骗任何不够警觉而撞到她枪口上的人。她在喝了我大半瓶里奥哈红葡萄酒后告诉我,我身上有不少缺点,其中之一就是缺乏猎物意识,我就是这样知道了她职业上惯耍的伎俩。

客车里坐着五个人。车子从伯克利广场转西,跟在摩托警察护送队之后在巴士专用车道上疾驰,闯红灯,绕过交通岛行驶到另外一边。但车内的气氛很平静,就好像我们在河上出游一样。挡风玻璃映出我们那位便衣司机的身影,他似乎没怎么动就能灵活地换挡。司机旁边坐着麦克西,他并未系上安全带,把那个防毒面具箱似的旅行包打开放在膝盖上,就着他头顶的灯翻看一本发霉的笔记本,同时还对着手机讲一长串颠三倒四的话:

“斯文死到哪里去了?他妈的,叫他马上动身,乘坐今晚的班机。我需要六十个人下周末之前随时待命。如果他不得不在开普敦包机把他们送来,那他活该倒霉。要合适能干的,哈利。我要老练而且正当壮年的,听明白了?高报酬,全保险。你还想要什么?免费妓女?”

坐在我两旁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人,我正想去结识一下。右边的灰白马尾辫大汉叫本尼。他自我介绍时给了我一个折筋断骨式的握手,让我疼得受不了。他身材粗大,脸上长满了麻子,看上去就像一个没落的拳手。从他的口音我判断他是在罗得西亚4长大的白人。坐在我左边的平头男子的体型只有本尼的一半大,尽管他叫自己“安东”,但我听出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伦敦佬。他穿着一件比我那件好一些的运动上衣,一件熨烫得笔挺的华达呢长裤,以及一双骨质鞋尖的褐色皮鞋。我已经说过,我对鞋子锃亮的人总是很敬畏。

“这就是你的全部行李,是吗,先生?”安东低声问道,用鞋尖戳了戳我的“雷辛”牌仿皮旅行包。

“安东,那就是我的全部行李。”

“那么里面装了什么?”他说话时嘴没怎么动,离他远一点就很难听到他到底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