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 there anybody there(5)(第3/4页)

  “你高中也在K市读的?”

  “嗯哼,二中。”

  二中是K市三大重点高中之一,K大几乎每个班都有二中的学生,彼此聊起来都超有自豪感。成冰直觉问道:“那……版上那个……那个谁是你同一届的校友吧?”

  “一个班的。”

  成冰有点蒙,一个班的同学,平时竟也不见席思永和人有什么特别熟稔之处。她愣了半晌没接话,席思永低笑两声,像是解答她的疑惑:“最早在乡下,爸妈去接我转学,很难过,舍不得,躲起来和同学去放风筝,在田埂上。不想走可是也没办法,大家互相留地址,说永远都会是好朋友……可是他们慢慢地会有新同学、新朋友,我换一次地址、两次地址,慢慢的回信就越来越少,我天天去收发室查信,天天都失望……”

  席思永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随时都会睡着,却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每次转学,爸妈都说,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之后总还有最后一次,失望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然后我就学会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相信永远这个破烂玩意。什么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啊,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呀……只要你不依赖一样东西,那么离开的时候,你就不至于那么难过。”

  他又补充了一句:“人、事、环境,莫不如是。”

  成冰也间于半睡半醒之间,若是平时她肯定是要反驳他的,现在竟莫名地觉得他说的有那么点道理,只是这道理放在自己身上不大适用:“这是我爸爸妈妈,不一样的。”

  “没什么不一样,你从娘胎里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只会和他们越来越远。”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样冷静刻薄的话,倒真像席思永说出来的:“我就不信,你从来没有因为无意识而对什么人或什么事产生习惯或依赖的感觉。”

  “有。”

  “那你不是自相矛盾,依赖上一样东西,你不会期盼永远?”

  “我会有意识地戒除这种依赖或习惯。”

  席思永的声音清冷漠然,成冰不经意间瞥到墙上的挂钟,两点三十七分。

  后来还聊过些什么就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是谁先挂的电话,迷迷糊糊中又闲扯些什么。总之一觉醒来又是大天亮,清晨的微光给窗帘涂上一层暖暖的融光,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一切照旧,旭日东升,落月西下,暗夜里某个时刻那种撕心裂肺天崩地裂的感觉,在阳光下渐渐变淡——这样想的时候,成冰觉得自己有点冷血,或者说,她在慢慢学会怎样变得冷血。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潜伏了整个冬天的心,也在K大满园的桃红李白中,试探萌动。对杜锦芸穷追猛打近一年的隔壁班羽毛球高手,在杜锦芸就快点头应允之际,不堪长期单相思的折磨,转投本班一位小家碧玉的怀抱;赵旭在教六217时常遇到的材料系美女,终于答应陪他一起去T大看樱花;席思永那边的进行式的是新闻系的当家花旦,直接导致乐队在校报上的曝光率直线上升……

  新一轮的告别会开始时,成冰这才惊觉自己的大学岁月,已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一半。从毕业生宿舍楼下过,看到相拥而泣的情侣,擦身而过时还听到女孩的质问:“之前你不肯留下来,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深圳也不是长久之地,说不定……我还能回来呢?要不……我先工作两年,再考研回来?”

  “我怕等不起。”

  口里说着强硬的话,手上却还在拉拉扯扯,一个要走一个要留,要走的步步回顾,要留的欲舍难离,这也是每年毕业时的必备桥段。看的人觉得老套,听的人觉得肉麻,唯有当事人身处其中,悲恸欲绝。

  成冰不知怎么竟来了兴致,拣了个台阶拍拍便坐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不远处肝肠寸断的纷飞劳燕。席思永瞅着无聊,转过三十度角是另一对在热吻的鸳鸯,虽觉得成冰恶趣味,还是在她身边坐下。再转三十度角,远处操场上火光闪耀,传来阵阵哄闹声,从万人坑学生公寓里忽杀出一队保安,急匆匆地朝着殷红火光处而去。

  “别是起火了吧?”

  席思永歪着脑袋,撇撇嘴不紧不慢道:“表白。”

  “啊?”

  “比你们家大律师差远了,什么年代了,还拿蜡烛摆心,要表白早表白,搁现在这会儿算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