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 there anybody there(5)(第2/4页)

  “前两天你说想做旗袍,我请了师傅下午过来量身,你喜欢就多做两件吧。”

  母亲常时和她说话都是极逗乐的,这样冷淡显是还在生她的气,成冰不敢再加辩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关上门,连个背影也不给她。

  为什么明明是最亲近的人,现在却有着最遥远的距离——她是从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母亲常常这样说。在他们一家三口举手表决的时候,父亲常常抱怨她们母女合起伙来欺负他,母亲便笑着说:“冰冰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十月怀胎呢,容易吗我?”

  十月怀胎,血脉相连,骨肉难分,可从她出身的那一刻,终究还是分离了。她渐渐地长大,母亲一日日变老,不管她们看上去有多么像“姐妹淘”,仍无可避免地分裂成两个个体。

  没两天父亲居然过来了,成冰不敢奢望这是个转机,果然事情发展得比她预期得更加迅速,父亲是来和母亲去民政局办手续的。母亲并不为难他,看他望着成冰欲言又止便道:“办完手续中午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成冰歉然地望着父亲,父亲拍拍她的肩,倒像是要安慰她似的:“要不还是在家吃吧,菜场也不远,开车一刻钟就到了,我去买菜吧?”

  母亲意外地没有反对,父亲久未下厨,成冰不记得家里有多久没有这样开过伙,大概这两年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买的都是成冰爱吃的菜,补血的猪肝汤,口蘑炒菜心,都是父亲最拿手的家常菜。择菜时她蹲在厨房和父亲讲学校里的趣事,母亲也不参与,只是随手翻阅茶几上的经济杂志。

  她心里的歉疚说不出口,父亲却十分明了她的难处,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妈妈决定的事情,是不会回头的,我只是……只是不死心罢了。”

  去民政局前,成冰看着父母很平和的在财产分割协议上签字,房产、车产、股票,一样一样地核对清楚,都照着先前母亲提的条件。季慎言赶来做见证人,父亲眼见复合无望,签字倒是干脆,又有风度。只是成冰清楚地看到,父亲签下最后一个名字时,仍不免怅然抬头,朝母亲投去最后希冀的一瞥。成冰扭过头不忍看下去。

  然而母亲如此吝惜,自始至终也不曾多施舍他一个眼神。

  季慎言安慰性地拍拍成冰的肩膀,她第一反应竟是往后跳开,再抬头才看到季慎言尴尬地伸着手,原是预备给她个倚靠的怀抱的。

  这个时候季慎言的怀抱,只让她更想逃离。

  这样漫长的一天,成冰终觉不堪忍受,上网登录学校的BBS,在信箱里看到席思永新留的手机号码,也不管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是午夜两点,拣起床头的电话拨出去。电话响了两声她才意识到不该这个时间扰人清梦,正欲挂机时听到电话那头含混迷离的声音:“喂,谁啊?”

  她拽起被子把自己整个裹住,不晓得为什么,蒙着话筒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电话那头又喂了几声,她不敢说话,却又不舍得挂掉电话,此时此刻能找到一个人陪着她,即使是隔着千山万水,仅仅是这不可触摸的电波也好。

  “成冰……成冰是你吗?”

  电话那头并不确定地询问,成冰整颗心陡然吊起来,除了赵旭别人并不知道她家的电话,席思永不会有这个闲情逸致去问她的电话……她连忙双手并用死死地捂住话筒,生怕席思永从那丝丝的呼吸声中辨出自己的气息。

  “成冰,你出什么事了?”

  很多年后成冰也不知道席思永那天夜里如何辨出是她的来电,追问很多次,席思永总一脸茫然:“你确定你是打给我的?”

  她东一句西一句的,全没个次序,说父母今天终于签字离婚了,说她今天身价暴增了,说她最后一次吃父亲做的家常菜,说她几天前恨不得求他们赶紧离婚,等真离了又觉得像从身上剜了一块肉下来……她整个人蒙在被子里,也不晓得自己说了多久。席思永一直没吭声,连丁点呼吸声都听不到,她以为他睡着了——后来他也一直言之凿凿地说,他就是睡着了,压根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他装傻不肯承认,她却清清楚楚地记得,他说:“我跟你讲个故事。”

  “嗯。”

  “我爸妈进机关之前都是做工程的,经常天南地北去跑测量,小学和初中我一共读了五个学校,平均两年转一次学,总是新同学还没认熟,就要转去下一个地方,”他顿了顿,口气还是惯常的漫不经心,“高中没挪窝,算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