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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方最适合扎营了。”理查说。

“你在开玩笑吧。”我边咳嗽边说,每次咳嗽的时候我都会取下氧气罩,“我们现在可是在28,000英尺的高度。”我们的心脏估计都肿了,肌肉也不听使唤了,肾脏、肚子,以及别的器官的功能估摸着也不正常了。现在,我们的血液肯定非常稠密,估计都快产生大量血栓了。我们的红细胞没有了需要的氧气,大脑也处于缺氧状态,就跟油箱里只剩下几滴汽油残渣的汽车一样。我们即将患上低体温症了,这种病除了会昏睡过去、冻死之外,还有许多可怕症状,其中最突出的是剧烈颤抖,即使挨冻的时候也会将自己的衣服扯掉。现在,我们往南侧走几英寸就会从9000英尺高的地方掉下去,往北侧走几英尺,则会从10,000英尺高的地方坠落。

但此刻我们非常开心。这会儿,我们并没有瞧见那几个全副武装的德国人,而且我们暂时实现了目标。

也许理查说得对。这个地方的确适合建立七号营地,有了氧气罐,特别是雷吉那个坚实的防风大帐篷,我们可以相对安稳地睡一觉了,还可以早早地将威尔士矿灯打开,睡上两到两个半小时,再去攀登世界之巅。

当然啦,除非晚上起风。或者德国人朝我们开枪,或者我们先被冻死。

但我们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全都躺在蘑菇石北侧这个上面覆盖着雪的坚实小平台上,我们将氧气罐的流量调高,吸了五分钟,然后通过厚厚的护目镜,眼神呆滞地看着四周。只有雷吉没有闲着,不过她接下来做的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意外。

平台的北缘有块突出的小岩石,跟一个雪檐相连,而那个雪檐的形成即便没有几十年也有几年了。即便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我们也都知道这个飞檐并不牢固,无论是谁一脚踏上去,都会垂直掉入山脊南边的康雄冰川上。

但雷吉匍匐着朝大石头的边缘和危险的雪檐爬去。

J.C.最先意识到我们的这个女性登山拍档即将送命。他扯下氧气罩,大声喊道:“雷吉,不要!你在干什么?停下来!”

她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扯掉护目镜,我并没有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疯狂的眼神。当然,低体温症患者在临死之前从来都不会看起来疯疯癫癫的。

“看到飞檐上那块缺口了吗?”她问。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像是喘不过气来似的,但她的语气并没有表现得有多不理智。

我们往那边望去,的确看到了,就在那块足以让她送命的岩石跳板左侧6英尺远的地方。

“那又怎样?”我说,“快回来,雷吉,求你了。快爬回来。”

“哦,闭嘴,杰克。”她在大风发出的呼啸声和低吼声中说。接着,她指了指那块受风化影响而悬空的雪檐,上面有一块约5英尺见方的缺口。

“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夫人大约一年前说可能有人从这里掉下去。”帕桑用他牛津剑桥毕业生特有的欢快声音说。

“如果是一年前掉下去的,”我说,这会儿,我的咳嗽又加重了,“那个雪檐也应该冻在一起了吧。”

“那不一定。”理查说,“去吧,雷吉。小心点儿。”

她往前挪动着,爬上那个突出的小岩石,要是我,肯定不相信那块突出的小悬壁能支撑我身体的重量。接着,她将挂在背上的望远镜拉了下来。来回擦了两下镜片,低头看着下面,突然僵住了。

“他们在那儿。”她说。

“谁?”我大声喊道。第一想法就是德国人已经偷偷从山脊线南侧爬了上来。

“梅耶和珀西瓦尔表弟。”雷吉说,语气十分淡然。

“用这种望远镜你看不到冰川下那么远的地方吧。”让-克洛德说。

雷吉叹了口气,摇摇头,在呼呼作响的风中喊道,“他们并没有掉到那么远,两人仍被绳子拴在一起。而那条绳子挂在了山脊下方100英尺左右的一块突出的峭壁上。梅耶的尸体头朝下挂在峭壁的左侧,而珀西的尸体则面对风向,头朝上,挂在峭壁的西侧。”

“他们两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马洛里的晾衣绳又挂在了锋利的岩石上,整整过了一年时间,绳子为什么没有断?”让-克洛德小声说。

雷吉并没有在大风中听到他的声音,但理查听见了。“谁知道呢?”他说。接着他又用能让我们所有人都听见的声音大声喊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在那根旧绳子断裂之前,把两具尸体拉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