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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甚至都没看她。“我系的这根绳子不需要任何保护。”他说,早已盯着那块光滑的大石头,他将采取盲攀的方式跨过去。我感觉他将动作在心里过了一遍,在短短的几秒钟内脑中思索着身体该如何应对。

“好了。”他说,接着便将右腿尽量伸长,跳到与临近石柱相连的光滑石头上。

他立即开始滑落,他并没有本能地去寻找着手点,当然找也没用,而是张开手掌。羊毛手套紧贴石头,他的滑雪衫、肚皮、腹股沟、气球布裤子紧紧贴在光滑的岩壁上。接下来他滑行的速度慢了下来,然后几乎停了下来。现在,理查只是靠极微小的表面摩擦力才能靠在岩壁上。从我自己的经验判断,这样的摩擦力根本没办法阻止他下滑、跌落。

他在往下掉!先是胆战心惊地朝下面的悬壁滑落,然后慢慢地停了下来,接着又不可阻挡地再次滑落。

理查没有等待。摩擦力和速度是他唯一的武器,其中速度更为关键。他在滑行的时候拼命往右边爬去,仍然伸展四肢趴在岩壁上,手掌、面颊、肚子、大腿、冰爪紧紧地刮擦着岩石,对抗着他那疲劳的身体施加的压力。在他往远端7英尺高的拱形石柱滑去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离开了石头另一边的突出部分,像是确定那边有壁架、脚点,或者手点在等他一样。

当然,他采取盲攀的方式绕过石柱时,这些东西他统统都看不见。也许那边压根儿又是一块没有任何攀附点的光滑石柱。

理查不见了,过了许久,一点儿动静都没。但那根绳子并没有抻出去,那个他绑在身上、毫无作用的假结也没有解开。至少现在还没有解开。最重要的是,我们并没有听到他从8000英尺高的地方掉下去时发出的惨叫声。

我发现自己居然在想,理查掉下去的时候是否会惨叫。

良久,石柱的另一侧传来了一个沉稳的声音。“这边有块凸出的壁架,正好可以将保护绳系在岩石上。我觉得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往蘑菇石爬了。”

我们全都长吁了一口气,但是谁也没说话。我的脑子早已疲惫不堪,现在我脑海里只想着一个问题,到时候我们下去的时候可怎么办?在这样的情况下,登山者通常会使用一根或者多根固定绳索。如果是携带金属攀登器材的德国登山者,他也许能找到狭小的裂缝,将岩钉打进去作脚点。

但我们不能在这里留下固定绳索。这只会帮助追赶我们的人。(我坦白,当时我想——更多是希望,也许有一两个德国人,甚至所有的德国人都会从这个险要的地方掉下去摔死。)

但显然不会是这样的情况,如果雷吉的夏尔巴人朋友嘉密没有撒谎,那个德国登山好手布鲁诺・西吉尔早就解决了这个难题。

“现在由我来做保护点吧。”理查的声音从看不见的石柱那边传来。我和雷吉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我想雷吉也应该明白。意味着如果有人滑落的话,理查已经站稳,完全可以抓住绳子,我们剩下几个人就可以不用做保护点,从而免遭被拽下去的厄运了。

雷吉的靴子倒也往下滑了,但她还是爬了过去,跟理查相连的保护绳绷得紧紧的,他几乎是将她从岩石那头拖过去的,她终于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跟他站在了壁架上。帕桑过去的时候就像一只四平八叉的大蜘蛛一样。让-克洛德则是完全凭借速度和岩壁上的摩擦力攀爬过去的。尽管我咳嗽得非常厉害,但自然也爬了过去。

这样,我们再次一同站在了另一边真正的壁架上,我看见了理查之前冲我们喊的那条通往上面悬壁的小路。

“你觉得那条小路能接上壁架跟蘑菇石相连的宽阔部分吗?”雷吉问道。

“没问题。”理查回答得很干脆。接下来,我们第一次用绳子绑在了一起。理查这次打了一个结实的单环八字结,我们开始往东北山脊上方攀登。我们一个一个踢着冰爪往上攀登,上到了狭窄的山脊线上。

太阳已经过了最高点。风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冷。珠峰上面那顶像透镜状的帽子一样的云变成了一大团灰色,倾斜压在山顶上,让我想起了桑迪・欧文尸体那顶歪歪斜斜的破羊毛帽。

即使站在那块奇怪的蘑菇形状的扁平大石头上,我们也无暇庆祝。我知道这种头重脚轻的大石柱是因为风化和地壳形成的,这玩意儿实际上应该叫石脊。但我们对岩石的形成可没有多大兴趣,在极为陡峭、光滑的板岩和砾石上攀爬了数英里后,虽然蘑菇石上面白雪皑皑,但相对扁平,大约有8英尺宽、12英尺长,对我们来说,看起来就像一个又大又平、十分安全的橄榄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