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第4/9页)

“对,”狄雷尼点点头。

“因此你仍然是组长,”酒保说。“而我,等我退休了,我仍然是哈利·史瓦兹。”

他从一桶碎冰块中取出一罐罗温布劳黑啤酒,仔细的用一条干净的毛巾擦拭瓶身,再从身后的架子上挑出一个玻璃杯,举高向着灯光检视有无污渍,觉得满意之后再将杯子放在狄雷尼面前的纸餐巾上。他打开瓶盖,将酒杯斟至半满,留下大约一吋的空间让白色泡沫涌起。然后他将酒瓶放在狄雷尼手边的纸杯垫上。充满期待的等狄雷尼酌上一口。

“如何?”哈利·史瓦兹焦急的问。

“帅啊,”狄雷尼说,由衷之言。

“很好,”酒保说。他弯起一只臂膀靠在吧台上,身体向前倾。“那么,请告诉我,您自个儿在忙些什么?”

当然,他说的没有那么标准。他说的是:“那告恕我,你只个儿在满什么?”(前述非错字,用以表达酒保的口音)狄雷尼组长猜那是曼哈顿口音,或许是契尔西地区。

“忙东忙西的,”他语焉不详的说。“设法让自己有事可忙。”

酒保双手一摊:“不然还能怎么办?”他说。“退休并不表示你已经死了,对吧?”

“对,”狄雷尼随声附和他。

“我还以为所有的警察在退休之后都到佛州玩推圆盘游戏?”

“是有许多人这样,”狄雷尼笑道。

“我的姊夫就是个警察,”哈利·史瓦兹说。“你或许不认识他。在皇后区。一个好警察。从来不会收取一毛钱。呃,或许会拿‘一毛钱’。他退休了,搬到亚利桑那州,因为我姊姊有气喘病。医生说,带她到干燥的地区去,否则她熬不过一年。因此我姊夫,他叫平卡斯,路易斯·平卡斯,他很早就退休了,你知道,将莎蒂带到亚利桑那州。在那边买了一栋房子。有草坪,应有尽有。我看过他们寄来的照片,那栋房子看来很不错。一年后,提醒你,是一年,路易斯在外头的草坪除草时倒了下来。”哈利·史瓦兹弹了下指头。“就这样。心脏病发。他为了莎蒂的健康才搬到那边去,结果自己却暴毙,到目前她仍然健壮的像头牛。这就是命。我说得对吧?”

“没错,”狄雷尼淡淡的回应。

“反正,”哈利·史瓦兹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告诉我,组长——你对近来那些年轻警察有什么看法?我是说,那些留鬓角、蓄胡髭、留那种头发的。我是说他们‘看起来’根本不像警察,你知道?”

艾德华·X·狄雷尼也觉得他们看起来不像警察,不过他绝对不会向老百姓说这种话。

“听着,”他说:“一百年前几乎每一个纽约市的警察都留个小胡子,而且他们大都是魁梧、毛茸茸的大块头。我是说当时几乎必须要蓄胡髭才能当警察。造型改变了,不过警察本身不会变。只不过或许如今他们精明了些。”

“是啊,”哈利·史瓦兹说。“你说得有道理。再来一杯?”

“麻烦你。那一杯真解渴。你呢?要不要跟我一起喝几杯?”

“不了,”哈利·史瓦兹说。“谢了,上班时间不行。我不该这么做。”

“来一杯吧。”

“这个嘛……或许可以来杯啤酒。我就摆在柜台下喝吧。多谢啦。”

他从头再来一套上酒仪式,替狄雷尼打开一罐进口啤酒。然后为自己打开一瓶国产啤酒,斟了一杯。他谨慎的环顾空荡荡的房间,匆匆端起酒杯,说道:“祝你健康,组长。”

“敬你,”狄雷尼回答。

两人都喝了一口,酒保将他的酒杯熟练的藏在柜台底下。

“拥有了健康就等于是拥有了一切——对吧?”他说。

“对。”

“不过那种工作真不是人干的,可不是?我是说当警察?”

狄雷尼垂下眼望着他的酒杯。他从纸餐巾上端起酒杯,摆在洁亮的吧台上,开始缓缓绕着一个小圈子转着酒杯。

“有时候,”他点点头。“有时候那是全世界最苦的差事。有时候还好。”

“我想也是,”史瓦兹说。“我是说你会看到一大堆狗屎——对吧?然而,另一方面,你也会帮肋别人,这一点就还好。”

狄雷尼颔首同意。

“我曾想过要当警察,”史瓦兹追忆着。“真的。我活着离开韩战的战场,回到纽约,想着我要何去何从?我当时就想或许应该去当警察。我是说待遇不是那么好——至少那时候还不是——不过很稳定,你知道,还有退休金之类的。然后我知道其实我没有种当警察。我是说要带种才行,不是吗?”

“噢,是的,”狄雷尼说,不晓得史瓦兹知不知道他们在局里对他的称呼——“铁卵蛋”狄雷尼。

“当然。反正,我想想还是算了,于是打消念头。我是说,如果有人朝我开枪,我或许会尿裤子。我是说真的。我不是什么英雄。至于朝别人开枪,我就是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