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温克勒银行(第3/10页)

“卡克-马齐瓦埃茨?”她问道。接着想了一会儿,用阿拉伯语问:“你叫什么名字?”

“马哈默得。”马丁说。

“好,喝杯咖啡吧,马哈默得。”

马丁点了好几次头欣喜地接受了,口中喃喃说着“谢谢”,用双手接过了滚烫的杯子。他并不是假客气。这确是一杯真正可口的咖啡,也是自他在国境线沙特那边喝茶以后的第一杯热饮料。

七点钟开早饭,有一碗小扁豆,还有面包。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看起来这个厨师和昨天晚上的那位管家是一对夫妇,这两人照顾着一等秘书库利科夫的生活。而库利科夫好像是单身一人。到上午八点,马丁看见了司机。司机是一个伊拉克人,能说一点俄语,这样能把简单的话翻译给俄罗斯人。

马丁决定不去与司机套近乎。那人也许是秘密警察或者甚至是拉曼尼的反间局安插进来的。结果这不成问题。间谍也好,不是间谍也好,反正司机是一个势利鬼,对新来的花匠根本不屑一顾。但司机还是同意去对厨师解释说马丁要离开一会儿,因为雇主命令他去把鸡扔掉。

到了街上后,马丁朝汽车站方向走去,在半路上的一块废弃地上,他把鸡放掉了。

如同许多阿拉伯城市一样,巴格达的长途汽车站不单单是一个旅客上车去外地的地方,也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汇集的人声鼎沸的场所,很多人聚集在那里买卖商品。沿着南墙是一个跳蚤市场。在那里,马丁经过讨价还价买了一辆摇摇晃晃的自行车。车子骑上去会发出吱吱的叫声,但加了油以后好多了。

他知道他不能用小汽车,即使是一辆摩托车,对一个谦卑的花匠来说也是太奢侈了。他回想起,父亲的管家蹬着自行车从一个市场赶往另一个市场,买来食物和日常生活用品。根据他的见闻,劳动人民使用自行车是绝对正常的。

马丁用折叠小刀稍微鼓捣了一下,把鸡笼的上部锯掉,改成一只开顶方筐,接着他用市场上买来的汽车风扇三角皮带撕成的橡胶条,把篮筐紧紧绑在自行车后面的货架上。

他骑上车又去了市中心,在舒尔贾街上的一家文具商店里买来了四种不同颜色的粉笔。这条街位于迦勒底,正对圣约瑟夫天主教堂,当地基督徒们礼拜天常去做礼拜。

他回忆起童年时代的这个纳萨拉区,即基督徒区,以及舒尔贾街和班克街,有许多违章停放的车辆,外国人在出售草药和香料的商店里进进出出。

当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底格里斯河上只有三座桥:北边的铁路桥、中间的新桥和南边的费萨尔国王桥。现在有了九座桥。空袭开始后的四天之内,这些桥梁全都会消失,因为利雅得的“黑洞”已经把它们定为要打击、炸毁的目标。但在十一月的第一周,车流和人流正在络绎不绝地通过这些桥梁。

他注意到的另一件事是,市内到处都有秘密警察。他们从街角上和停放的轿车里向外观察着。有两次他看到外国人被拦住,被要求出示证件,还有两次伊拉克人也受到了同样的检查。对此,外国人的表现是克制怒火,而伊拉克人则面露惊恐。

表面上,城市的生活仍在有条不紊地继续着,巴格达市民与他记忆中一样活泼幽默,但他头脑中的警戒天线告诉他,在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由暴君制造出来的恐怖之河正暗流汹涌。

那天上午只有一次,他觉察到伊拉克人对他们日常生活的感受。当时他在河对岸卡士拉的水果蔬菜市场,与一个老年摊贩就一些新鲜水果在讨价还价。如果苏联人只给他吃扁豆和面包,那么他至少还可以添加一些水果来对抗过于单调的食谱。

附近,四名秘密警察对一个青年进行了粗暴的搜身,然后才放他走。卖水果的老头清了清嗓子,朝尘土里吐了一口痰,差一点吐到他自己的一根茄子上。

“总有一天‘贝尼纳吉’会来收拾这些邪恶行径。”他咕哝着说。

“当心点,老头,这种话不能随便乱说。”马丁轻声说道,一边用手去试探桃子的成熟程度。老头盯着他。

“你从哪里来,兄弟?”

“很远。比巴吉还要远的北方一个村子。”

“回到那里去吧,听老头子一言。我见得多了。‘贝尼纳吉’会从天上来的,还有‘贝尼卡尔布’。”

他又吐了一口痰,这次他的茄子就没那么幸运了。马丁买了桃子和柠檬后就骑车离开了。中午时分他回到了苏联一等秘书的家。库利科夫早就去使馆上班了,他的司机当然也随他去了那里。这样,马丁虽然遭到了厨师的训斥,一大串俄语,但他耸耸肩去花园里干活了。

他对卖水果老头的话产生了兴趣。看起来有些人已经预见自己的国家会遭到入侵,而且不持反对态度。“收拾这些邪恶行径”这话肯定可以适用于秘密警察,由此推断还可能适用于萨达姆・侯赛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