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2/4页)

总台小姐笑了。她并不在认真听我的话。总台上并不忙碌。她的手指一直没有离开柜台里电脑的鼠标。我想她沉浸到传奇或者魔兽或者微博里去了。我有些生气,站在那里独自生气。

就在这个时候,安芬走向我。她从门外进来,走到我后面,好奇地望着我。在我的目光与她相汇的一刹那间,我们都有些异样感———应该说,我有些异样感。当然我没法说这种异样感是什么,来自哪里。我冲着她笑了一下,她有过短暂的迟疑,然后脸上也露出了笑。在我看来,有些神秘莫测的微笑。她一定完全听懂了怎么回事,于是直接就走过来说:“噢,孩子,你拿我的身份证先登记吧,费用我也先给你垫着。其他的,住下来有时间慢慢查找。”

尽管那一声老气横秋的“孩子”称呼,让我觉得真逗,但我还是说了很多感激的话。她始终微笑着,帮我办妥了一切。我真的如她称谓的那样,变得很安静,很乖,就是一个听话的孩子。我能怎么样呢,一个连自己身份都无法证明的陌生客,在亚布力思度假村陷入了茫然无助。安芬不及时出现,我在这一刻也就变成一条流浪狗了。从安芬走向我的第一秒钟开始,我就注定要自然而然地、乖乖地跟着,仿佛她是我的主人,而我从一条流浪狗,变成了一条幸运的宠物,至少是一个找到了临时寄寓的宠物罢。

一个奇遇是不是就应该有这样的开端呢?

入住了安芬帮我安排的小单间,又跟着她到副楼的底层餐厅吃了午饭。我有些困倦,想回到房间休息。可安芬兴致正高,把我“押到”顶楼露天的茶座。“你现在是我的奴隶!”她对我的帮助,尽管我不得不接受了的心情,唐突,不安,也有点欣喜。但她倒是眉飞色舞,恰如成就了一份可以惊喜的收获,“没有我,你哪里也去不了,在找到行李之前,最好跟着我混,老老实实听从我的安排噢。不过你放心,我不万恶,不会虐待你哦。你不要当我是奴隶主,也不要当我是政府,可以把我当作姐姐啊,说不定你就有一个丢失的姐姐,在你很小很小,形成记忆能力之前,有一天你姐姐从家里出走了,你的父母呼天抢地地寻找,最终没有找到,二十年后,上天安排她跟她的弟弟奇遇,就是今天的你和我,哈哈。”

我们俩为这个假设笑得前仰后合。我说,你真会奇思妙想,真有你这个姐姐,多好啊,吃你心安理得。

“一切皆有可能。”她说了一句那种滥街的广告词,并一本正经地说,“我就有一个丢失的妹妹。”

安芬主动,热情,话语里充满小机智,甚至有一点精于世故的油滑,看起来与调皮难以区分的油滑,但这让我喜欢,在我看来,任何陌生感遇到她,在短时间里必定荡然无存。

“我请你喝一杯特产茶。”她打了一个响指,茶座的服务生一定跟他很熟,笑眯眯地过来。“一壶藤香茶,两个杯子。”她说。

“疼、香、茶?”我对这个名字不解,“喝了会心疼还是胃疼啊?”

她哈哈地笑,说:“藤,藤蔓的藤,香,香水的香。不过,它的产地倒是乡下的乡,所以藤香茶,藤乡的茶,你喝喝看,想哪儿疼,都行啊。”

茶上来了。

“我们先要焖茶,这当儿给你讲一个笑话。”安芬提议。

“当然好,”我说,“有笑话当茶点,好好好。”

“从前有两只海龟在沙滩上相遇,一见钟情。他们在一起窃窃私语,亲密地拥吻,并相约第二年到这里再幽会。第二年的这一天,公海龟早早地来到时,看见母海龟已经躺在那里等他了。公海龟非常激动,走上前说,早啊宝贝。母海龟却气愤地骂道:早你妈个头啊,只顾着自己爽,也不把本小姐翻过来,害得我在这里躺了一年,肚皮都快晒爆了!”

安芬几乎是费了十分大的克制力,才没有笑喷的,总算讲完了故事。见我不动声色,她急了,说不好笑吗,这么逗的笑话。我说好笑是好笑,可这个笑话太老了,听N遍了,实在配合不了你啊。安芬白了我一眼,说我还没有讲完呢。

“第二年他们亲热完,那个脑残的公海龟又忘记把人家翻回去。第三年他再来幽会时,发现母海龟带着一大群大大小小的龟仔在沙滩上嬉戏。公海龟一阵惊喜说:看来俺当爹了!可他一看,不对啊,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孩子,显然不全是自己的啊,就问:谁是我的孩子。母海龟说,我也不知道谁是你的孩子。公海龟就自作聪明地说:找到自己的孩子不难,只是需要时间,等他长大了跟女朋友约会,忘记把人家翻过来的一定是我的儿子。母海龟一听,冷笑着说:哼,告诉你吧,你忘记把我翻回去,后来每路过一个公海龟,看见我的白肚皮就过来上我一次,每次上完之后都忘记翻我回去,就这样我有了许多孩子。如今这个年代,会下种的男人遍地,人品好有责任心的男人绝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