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第6/7页)

丈夫见我气得不想说话,也蔫了。虽然看着可怜,但是我不这么态度强硬,就无法唤起丈夫的自觉。心肌梗死发作时有多痛苦,那种地狱般的剧痛与不安,丈夫应该比谁都了解。如果再发作一次,就真的要直面死亡了。我不能因甜蜜的爱情而放松警惕,招来无可挽回的结果。只要丈夫痊愈,就能吃所有东西了。在那之前,我必须下狠心。

我仔细一想,其实我不在家,丈夫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他才会打消让沙纪做特别菜肴的念头,选择在外面吃饭,这样更安全。沙纪似乎也了解这个情况。真是一点儿疏忽和漏洞都不能有啊!丈夫上床后,我又把沙纪细细教育了一番。

——×日

也许是昨天的“说教”起作用了,丈夫一整天都没出门,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和我面对面一起吃饭。和昨天截然不同,我很温柔地对他说,再坚持一段时间就行,再忍耐一年你就能吃你爱吃的东西了。丈夫听了,连声说你的好意我明白的。我话说着说着,眼泪都出来了。不过丈夫的瘦脸好像渐渐恢复了原样,面颊也鼓起来了。

——×日

佐伯律师来电。关于那件事。

所谓的“那件事”是指石井宽二的官司。其实不是打电话,是佐伯亲自过来说的。

——二楼就像公寓的一个套间,完全独立于楼下。过去妹妹妙子用作画室、铺着地板的屋子后来成了杂物间。在伊佐子的精心布置下,那儿堆起了更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一上楼,迎面第一间屋子就是这个,所以它就像是另一间和室的防护垒。进和室前,必须穿过一个堆满木箱、旧衣箱和废弃碗橱的空间。就连身体健壮的人也不能一口气冲到目的地。

“老爹的话,就他那身子,慢慢腾腾的,想走到这里来可不容易。”伊佐子在佐伯来的第一个晚上这么说道。

“然后让我趁这个时间逃走吗?”

佐伯好奇地环视了屋内一圈。此处似乎还保留着妙子居住时的痕迹。壁龛的挂轴取下了没再挂回去,窗前的旧窗帘依然如故。伊佐子的目的是希望任何人来时,都不会觉得有人在用这个房间。壁橱门上的纸也发红了。不过从里面取出的被子和枕头都是崭新的,花纹华丽,是待客之物。

“别担心,老爹过不来。”

这一点在过去的三次中得到了验证。两人交颈而卧时,仍不断竖耳细听,但楼梯那边连一点儿脚步声也没有。

楼梯口离玄关很近,离信弘的卧室很远。卧室的门板又厚,一关上就听不见外面的声音。而且卧室与楼梯口之间还夹着两个房间,完全被隔离开来了。佐伯晚上十点左右过来,凌晨两点走,来去都很安全。伊佐子在睡衣外披上长袍迎送,佐伯的背在她的触摸下,总是可笑地颤抖着。

到了第三次,佐伯的胆子也大了些。正如伊佐子所言,这家的男主人天刚黑就会陷入熟睡。佐伯仿佛能看见他张开的嘴、布满青筋的咽喉以及喉部松垮的皮肤。老年人的睡脸总给人肮脏的感觉。

“石井就要出来了。”佐伯说。

在这个房间进行的对话都以交头接耳的方式完成,很适合说私房话。

“判决下来了?”

“后天下来。我感觉这个事能成。我认为是无罪,就算不行也只是伤害罪,到不了伤害致死罪。因为他只是推了一把自杀前的乃理子,让她的头受了点儿伤。”

“已经确定是自杀了?”

“感觉法院认可了我们的观点。法医学专家的证词毕竟很有力。照这个情况,败诉的肯定是解剖尸体的法医。他在检查时有一点点偷工减料,被我们逮个正着。”

佐伯的脑袋在伊佐子的手臂上蠕动着,被子太窄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毕竟是因为石井打了乃理子小姐,所以她才会死吗?你是怎么想的?”

“……是因为被打的缘故吧。”

“那安眠药怎么说?”

“她是想假装自杀吧,可能并没有达到致死的剂量。据说判断致死量很困难,因为存在个体差异。”

“这么说,法医没有好好检查胃里的安眠药残片,就是你辩护的突破口了?”

“不光是这个,当然我觉得这一点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干得好啊,你很满意吧,这下你这个律师可要出名了。”伊佐子的脸阴沉下来,“那如果判的是伤害罪,会是什么情况?”

“因为是同居中的女友,所以罪要比伤害毫不相关的旁人轻,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伤,怎么说呢,判得重一点也就是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两年吧。要是那女的没死,就能完全无罪了……”

“真这么判的话,石井是不是马上就能出来?”

“是啊。”

伊佐子的表情里充满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