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二十五分(第3/6页)

“我知道时间非常紧,”州长慢慢地说,对这个严肃的警官进行最后的测试,“但是,你认为我们可以花点儿时间来祈祷吗?”

“我非常愿意,先生。”

军人伸出至尊的手,两个人双膝跪倒。特里梅闭上了洞察一切的蓝眼睛。说话声在房间里响起,迅速而清晰,好像这些话直接从心里流出。他们非常担心那些可怜的女孩儿会死在韦伯-斯杜尔兹有限公司加工厂的走廊里。

你应该在家里。

梅勒妮看着哭成一团的哈斯特朗太太,心想:一个人哭成这个样子简直不可思议。她拍着老教师的胳膊,但是老教师能做的就是哭得更厉害。

她们仍然在屠宰房这个地狱般的地方,地板上污水流动,像从漏出的油里映出的彩虹。脏兮兮的瓷砖。没有窗户。到处散发着发霉和粪便的气味。墙边是腐烂的动物死尸。这让梅勒妮想起《辛德勒的名单》里的淋浴间。

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房间中央:一个大排血槽呈辐射状与若干蜘蛛腿样的凹槽连接,全都呈棕褐色,这是陈旧的血迹。她想象着健壮的小牛犊被切断喉管时的哀鸣和挣扎,鲜血喷涌出来,流进排血槽中。

梅勒妮哭了,她又一次听到去年春天父亲的声音:因此你应该在家里,你应该在家里,你应该在家里……

她的思绪飞到哥哥身边,他躺在距这里六百英里的医院的病床上,他现在一定听到了,听到了一对夫妇在凯迪拉克里被谋杀,听到了绑架事件。他会因担心而生病。对不起,丹尼。真希望能和你在一起。

鲜血在空中喷溅……

哈斯特朗太太蜷缩着、颤抖着,她的脸色非常难看。梅勒妮因苏珊的死产生的恐惧一下子变成了对老师突发疾病的担心。

“不要这样,”她比画着,“孩子们会吓坏的。”

但是这个女人没有注意,或者她注意了,但没有反应。

因此你应该……

梅勒妮擦了把脸,把头缩到两臂中间。

……在家里。

如果她一直在家里,像她父母要求的那样——哦,是父亲,但是她父亲的决定就相当于她父母的决定——她现在就不会在这里。

她们也不会在这里。

苏珊也还活着。

不要再想这些!

熊从屠宰房门口走过,向里面看了一眼。他按着自己的胯部,冲香农喊着。他抬高了膝盖,好像在问她是否还想再踢他。她努力想用蔑视的目光看他,但实际上盯着自己的胳膊,擦着褪了色的自己画的超级英雄文身图样。

布鲁图喊着什么,熊抬头看着他。这个大个子男人怕他,梅勒妮看到熊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他毫无幽默感地笑着,冷笑。他瞥了哈斯特朗太太一眼,但目光更长时间地游移在女孩儿们身上,特别是双胞胎和艾米丽,她的服装、长袜、黑色的高档皮鞋,这套服装是专门为了看梅勒妮在堪萨斯州聋人剧院夏季朗诵会上的表演而买的。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把目光从小女孩儿身上移开,很不情愿地回到屠宰厂的主房间。

把她们弄出去,梅勒妮告诉自己,无论怎样,一定要把她们弄出去。

可是,我不能。布鲁图会杀了我。他会强奸我。他是个魔鬼,他不是人。她想起了苏珊,又流下了眼泪。他是对的,她的父亲。

因此你应该在家里。

她会活着。

托皮卡朗诵会之后将不会再有秘密约会,没有谎言,没有艰难的决定。

“转过身,面向墙。”她向那些女孩儿做着手势。她必须让她们远离熊,不让他看见她们。她们听话地移动着,眼里含着泪。瘦小的香农没动,瞪着愤怒而蔑视的眼睛——这个假小子。凯莉也没动,尽管她不愤怒也不蔑视,只有怪异的克制。这个女孩让梅勒妮很不安,她的眼睛里到底是什么?那是苏珊眼里曾流露出的影子?这是个有着成年女人表情的孩子。我的上帝,她的眼里是复仇、冷酷和原始的仇恨。她真的是苏珊的继承人吗?梅勒妮很困惑。

“他是磁力发电机。”凯莉不带感情地做着手势,盯着布鲁图的方向,向香农提出自己的观点。这是她自己给汉迪起的绰号。另一个女孩儿不同意:“不对,他应该是恶毒先生,而不是那种讲兄弟情谊的人,是坏蛋中的坏蛋。”

凯莉想了一下:“但是,我觉得——”

“哦,你们俩,别闹了。”贝弗莉打断她们的对话,她的手举起又放下,像她挣扎着起伏的胸脯一样,“这不是愚蠢的游戏。”

梅勒妮点着头:“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哦,哈斯特朗太太,梅勒妮暗暗地生气,求求你……你怎么还哭?脸红一阵青一阵,浑身颤抖。求你不要这样!她抬起手,“我一个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