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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你,大英雄,”他突然恶声恶气起来,“看见你走进自己的窝里来挨揍,我简直忍不住笑岔了气。因为这事儿,我长了工资,老弟。这份活儿脏得很,只得黑吃黑,脏对脏。要让那帮家伙开口,你得让他们瞧瞧你的厉害。你没伤得太重,我们不得不牺牲你一下。”

“非常对不住,”我说,“非常非常对不住,让你这么难过。”

他绷紧了脸看着我。“我恨赌徒,”他声音嘶哑,“我恨他们,就跟恨毒贩一样。赌博助长的恶疾与吸毒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以为里诺和拉斯维加斯那些赌场只是让人找找小乐子消遣消遣的地方?傻蛋,那些地方专门等着送上门去的小人物,那些净做黄粱美梦的蠢货,口袋里装着工资袋、输光整个星期饭钱的小子。有钱的赌家输掉四万块一笑了之,下次玩更大的。伙计,撑起那黑窝的不是有钱的赌家。哗哗地流进去的都是十分、二十五分、半块,偶然有一块、五块的。大笔的黑钱就像你家洗手间水管里的水,稳定,从不间断。随便什么时候,有人想要把哪个开赌场的干掉,我都赞成,我就希望这样。任何时候哪个州政府收赌场的钱,美其名曰征税,那个政府就是在同这些职业赌徒沆瀣一气。理发师和美容院的小妞拿出两块钱下注,这些钱是孝敬赌博集团的,是真正的财源所在。人们希望警察机构清正廉明,是吧?为什么?保护那些持有优待卡的家伙?我们州有合法的跑马场,一年四季从不歇业。他们经营得倒是很正派,州政府也从中分成,跑马场每投入一块钱,赌马的人就会下五十块的赌注。每张卡上有八到九场比赛,其中一半是没人留意的小赛局,只要有人开口,随时可以做手脚。骑手只有一种办法赢得一场比赛,却有二十种办法输掉,就算每隔七根柱子就有一个管理员监视着,只要骑手知道怎么玩花招,谁他妈的也拿他没法子。这就是合法赌博,老兄。干干净净、光明正大的买卖,州政府批准的。因此是正当的,是吧?在我看来却并非如此。因为这是赌博,会养出一批赌徒。总的说来,赌博只有一种——不正当的。”

“感觉好些了?”我一边往伤口上敷白碘酒,一边问道。

“我是个疲倦的老警察。满腹牢骚。”

我转身盯着他。“你他妈的实在是个模范警察,伯尼。不过还是一样,你完全错了。从某种角度来说,警察全是一个样儿。他们都怪错了对象。有人在赌台上赔掉了工钱,就禁止赌博;有人喝醉了,就不许造酒;有人开车撞死了人,就停止造车;有人在旅馆客房里被女人勒索,就禁止性交;有人跌下楼梯,就不许造房子。”

“闭嘴!”

“行,封住我的嘴巴好了。我只是普通公民。得了,伯尼。并不是因为有奸诈的政客和他们在市政府及立法机构里的帮凶,才存在流氓恶棍、犯罪集团和打手喽啰。犯罪并非恶疾本身,而是恶疾的症状。警察就好比开阿司匹林医治脑瘤的医生,不同的是警察更喜欢施行大棒疗法。我们一夜暴富,粗鲁野蛮,犯罪是我们为此付出的代价;有组织犯罪是我们为我们的组织化付出的代价。犯罪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尾随我们。集团犯罪只是暴富肮脏的一面。”

“干净的一面又是什么?”

“我还没见识过。哈伦·波特也许会告诉你。我们喝点什么吧。”

“你从门外走进来时脸色很好嘛。”奥尔兹说。

“曼迪拿刀刺向你时,你的脸色更好。”

“握一握。”他说着伸出手来。

我们一起喝了一杯,他从后门离开了。他刚才就是撬开后门进来的,前一天晚上他顺道来访实为探路。要是后门朝外开,加上木头上了年头,干燥收缩,撬开会很容易,你只要把固定铰链的钉子敲出来,其他不在话下。奥尔兹临走时指了指门框上的一处凹痕给我看,然后翻过山坡朝他停车的另一条街走去。他能同样轻而易举地撬开前门,不过那样会把锁撬坏,太过显眼。

我目送他穿过树丛,一束手电光在身前晃荡。他翻过坡顶,接着就消失了。我锁上门,调了一杯不太烈的酒,回到客厅坐下来。我瞧了眼手表,时间还早。从我回家到现在感觉上仿佛过了很久。

我走到电话旁边,打给接线员,把洛林的号码报给了她。管家问过我是谁,然后去看洛林夫人是否在家。她在。

“我充当了那只羊,”我说,“不过他们活捉了老虎。我青了几处。”

“你一定得找个时间说给我听听。”她说话的口气好像已经远在巴黎了似的。

“如果你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喝一杯,边喝边告诉你。”

“今晚?噢,我在整理东西,准备搬出去,恐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