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恼人的亲情

“这是什么?”罗黛琳用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接过递到她面前的那张纸。

“你看到了,是张表格,”坐在她对面的儿子谷平板着脸说,“由于你一年中向我借款的次数太多,所以从今以后,请你把钱的用途、数目和日期都填写清楚,以便我整理账目的时候有个依据。”

罗黛琳很想把手里的这张纸撕成碎片,扔到谷平脸上,但当看见那两道从眼镜片后射出来的寒光时,她又犹豫了。她垂下眼睑的时候,正好瞄到自己中指上的大号钻戒,这是她上个月在恒隆广场一楼的珠宝店买的,而她昨天刚买的Prada新款皮包就放在餐桌的旁边。

这辈子她对珠宝首饰、新潮时装及所有奢侈品的兴趣,让她永远需要一个饱满的钱袋。然而很不走运,她除了第一任丈夫,谷平的父亲外,后来跟她坠入爱河的男人,无一例外都是穷光蛋,而那个唯一能保证她物质享受的男人,似乎是看穿了在他百年之后,她不可能为他守节,所以竟然留下遗嘱把亿万财产的百分之九十九都留给了当时只有十一岁的儿子谷平。这就是为什么她不得不一次次向谷平伸手借钱的原因。

“谷平,你爱妈妈吗?”她决定换种方式。

“你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她说的是真心话,但她知道儿子未必相信。自从她再婚后,他们的关系就日渐疏远;而当她生下小儿子曾树后,谷平跟她的交流就更少了。

“呵呵,是吗?”谷平果然无动于衷。他把那张表格折好,拉开她的皮包拉链丢了进去,“你记得填一下。”

他的态度让她恼怒。

“你以为我会填这种破表格吗?!”

“那你就休想再从我这里借走一分钱。”

“谷平!”她想嚷,但意识到自己是在餐厅,立刻又降低了音量,“你别忘了,我是你妈!你的财产都是从你父亲那里继承的,我也有份!”

“那你就请律师吧。”

“谷平!”

“你知道这三年你从我这儿借走多少钱吗?三百五十万美金!你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现在一分钱也没有了?你还说你离了婚?那钱呢?钱到哪里去了?”

她被说到了痛处。这三年,她的确陆续从谷平那里借走不少钱。就是凭着这笔钱,她跟老公在S市过着富足体面的生活。但谁也没想到,一年前她的老公突然头脑发热,把所有钱都投到了他女儿的公司,结果公司开张没半年,大部分钱就打了水漂。后来,这个女儿还干脆来个不告而别,剩下的钱自然也随之没了踪影。这件事让她大为恼火,他们的夫妻关系也因此降到了冰点。

“这得问你的女朋友,是她卷走了钱。”她没好气地说。

“自从你跟她爸在一起后,她就不是我的女朋友了。”

这件事让罗黛琳颇感尴尬。谷平大学毕业后本来是想跟薛云结婚的,谁知双方家长见面时,当时仍然是已婚身份的她竟然跟薛云的父亲擦出了火花。她是个无时无刻不在渴望浪漫爱情的女人,接下来的事可想而知,她很快就跟薛云的父亲陷入热恋。认识一个月后,她向曾树的父亲,她的第二任丈夫提出了离婚。而就在她离婚的第二天,她即以闪电速度嫁给了薛云的父亲。结婚前,她向谷平索要了二十万美金作为陪嫁。谷平在支票上签完字后,便跟薛云分了手,随后迅速收拾行李离开了家。直到两年后,她才从自己的父母那里知道,谷平已经在X市当了法医。她不知道,当时谷平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跟薛云分手的,但从薛云对她的态度上,她大致能猜出,当时谷平一定做得很绝情。

“她卷走我们的钱很可能是因为恨你,”她心虚地偷偷瞄了眼儿子的脸色,小声说,“其实你当初根本没必要跟她分手,我们可以做一家人。”

谷平正往面包上慢悠悠地涂着奶酪,听到她最后那句话,他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她。

“也就是说,钱是让她卷跑了?报警了没有?”

“没有。”

“为什么?”

“都是自己人,怎么报警啊?所以我才会跟他离婚嘛。”她懊恼地说。

“那我来报。”谷平道。

“随便,我就怕报警也没有用,钱也许早就被他们花光了。现在看起来,你幸好没跟薛云结婚。她花钱比我还大手大脚……”她还想说下去,但发现谷平正盯着她看,便立刻就收了声。她知道在S市他们一家所有的开销几乎都来自谷平,连薛云也不例外,因为她总是不断向她父亲伸手要钱。

我真笨!我干吗总提薛云?她随即换了一个自认为更轻松的话题。

“谷平,我跟曾树商量过了,我们打算在X市常住。我和小树都很喜欢这个城市,再说你在这里,我们都觉得有依靠。把我们住的那套公寓买下来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