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3/9页)

“找惠子。”

“你是谁?”

“我姓孙。”

来人是老孙。

与此同时,还有人也在找惠子。

谁?

萨根!

萨根算是还有点良心,想到出了这么大事,估计陈家人会为难惠子,昨天下午自己的事情一了(接受大使先生严正谴责并革职),就去陈家找惠子。得知她已被逐出家门,便四方寻找,最后找到重庆饭店。这鬼地方他恨死了,真不想再踏进门,但惠子失踪了,而这是她最可能来的地方,只好硬着头皮上门来找。这会儿,正在王总办公室跟王总假陧惺地聊着呢。

“你没事吧?”

“我要走了。”

“去哪里?”

“回国。”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有飞机就什么时候走。”

“星期五有个航班。”

“那就是星期五。”

“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回来了。”萨根狡黠地看看王总,阴阳怪气地说,“你该知道我出丑了,哪有脸回来,滚蛋了。不过这地方我也待够了,整天跟一群流氓打交道,担惊受怕,没有一个朋友,身边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王八蛋,还是走了好。”

“真对不起,是我多事,给你惹是生非了。”

“王总你这说哪里去了,跟你没关系的……”

怎么没关系?酒里肯定下了药的,这一点萨根很明白。他知道,黑室的人早盯上自己了,王总完全有可能被他们收买了。这一点王总也有料想,他相信萨根现在肯定对他有怀疑,但证据是拿不出来的。他以为萨根今天来找他是要追问他什么,心里盘算着怎么来应付他。其实多虑了,萨根今天来只想来找惠子,对你王总是不是王八蛋的事他看轻了。退一步说,也无法看重。今非昔比,他现在是要走的人,不想跟谁斤斤计较,以牙还牙,只想把该了的事了掉。惠子是最该了的事,为了找到她,不惜来跟一个可能的王八蛋曲意奉承。

“惠子怎么了?”王总问,他确实不知道惠子的情况。

“她被陈家赶出来了。”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你的那顿美酒。”萨根又扬鞭甩话。

“我真是好心办了坏事。”王总绝对不给他空子钻,“这帮警察太坏了。”

“这样也好,她早该这样,陈家人根本不爱她,也没资格爱她。我是真正爱她的。”

“你要把她带走吗?”

“如果她愿意。”可现在首先得找到她。”

“她去哪里了?”

王总当即给他找,亲自打电话,安排人楼上楼下查问,总之,问了楼里所有人,都说不知道,没看见。只是没去找小琴问,小琴跟惠子平时没什么特别的交情,谁也没想到该去问问她。昨天夜里小琴领走她,只有一个人看到,就是老孙的部下小周,他昨天一直跟着惠子。所以,老孙找惠子是熟门熟路,曲里拐弯不打转,跟回家似的。

这会儿,小琴终于听到惠子出声了,是哭声。

放声痛哭!

老孙告诉她:陈先生刚从外地回来公干,想趁机跟她见个面,现在组织上已经同意,他是专门为此来通知她的。惠子听了以后就哭,哭,哭,止不住,劝不停。老孙说:“明天下午一点,你就在这儿等着,我会来接你的。”她哭着连连点头,泪水因为点头而滴落得更急更快。老孙说:“我走了。”她还在哭,忘了送送老孙。

老孙走了很远,依然听到惠子痛哭的声音,如同随着他脚步声尾随而来,不弃不离,不绝于耳。在老孙的记忆中,只有在奔丧场上才能听到这么结实、这么有力、这么潮水一般汹涌澎湃的哭声。老孙一边走一边想,这个女人以为眼泪可以改变我们,可是我们不相信眼泪。

在老孙回五号院的途中,陆从骏正在往一号院赶去。两辆车在闸北路上不期而遇,双方没有下车,只从车窗里探出头做了个简单交流,便知道老孙的事情已经办妥。陆从骏是去见杜先生,后者紧急召见他。

陆从骏匆匆走进杜先生的办公室,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很精干的上校军官。三十二三岁的样子,长条脸,高鼻梁,胡子剃得干干净净,眉毛又粗又黑,线条分明,弯曲有度,像两只提手。相书上说,长这种眉毛的男人做事情专注,做朋友牢靠;如果是女人长了这种眉毛,十个有九个要红杏出墙,给男人戴绿帽子。

“不认识吧?”杜先生对陆从骏说,“三号院的,你的继任者,金处长,刚从前线回来。”

“金一鸣。”金处长热忱地上前握住陆从骏的手,“陆所长好,我现在坐的是你以前的办公桌,天天听下面人夸你,久仰久仰。”

“不敢当。”陆从骏与他握手问好,感觉到对方的手很糙,想必在前线不是个坐办公室写无聊公文的文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