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第4/5页)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伊丽莎白听了这话倒抽一口冷气,停止她那癫狂的独白。

“你告诉奎因《家蚕》听上去非常出色,会成为他最优秀的一部作品,会获得巨大的成功,但他最好对书的内容保持沉默,千万不要声张,以免惹来官司,也便于一旦公开后引起轰动。这个时候,你一直在写你自己的那个版本。你有足够的时间把它写好,是不是,伊丽莎白?二十六年独守空房,作为牛津的高材生,你到现在能写出一大堆书了……可是你会写什么呢?你根本就没有过完整的生活,是不是?”

伊丽莎白脸上闪过赤裸裸的愤怒。她的手指在弯曲,但她控制住了自己。斯特莱克希望她屈服,希望她妥协,但那双鲨鱼般的眼睛似乎在等待机会,等待他露出破绽。

“你根据谋杀计划精心创作了一部小说。掏空内脏和用酸泼洒尸体,并没有什么象征意义,只是用来妨碍法庭取证——但每个人都把它看成了文学。”

“你还让那个愚蠢而自恋的混蛋与你共谋,一起策划了他自己的死亡。你告诉他,你有一个绝妙的主意,可以让他达到最大限度的名利双收:你们俩上演一场公开的争吵——你说那本书太有争议了,不能出版——然后他就闹失踪。你就开始散布关于那本书内容的传言,最后,当奎因让别人找到他时,你就保证他一举成名,大红大紫。”

伊丽莎白在摇头,可以听见她的肺部在费力地喘气,但那双呆滞的眼睛仍然死盯着斯特莱克的脸。

“他交了书稿。你推迟了几天,一直等到篝火夜,确保有许多美妙的声音转移别人的注意力,然后你把几份假的《家蚕》递给费舍尔——为了让更多的人议论这本书——递给瓦德格拉夫和这位迈克尔。你假装上演一场公开争吵,之后跟踪奎因去了塔尔加斯路——”

“不。”范克特说,显然已无法控制自己。

“是的,”斯特莱克毫不留情地说,“奎因没想到要害怕伊丽莎白——那可是他本世纪东山再起的同谋者啊。我认为,他几乎忘记了。”

这么多年他对你所做的一切是敲诈,是不是?“他问塔塞尔,”他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缺钱问你要,你有求必应。我怀疑你们早已不再谈到那篇仿作,而当年正是它毁了你的生活……“你知道我认为奎因让你进屋后发生了什么吗,伊丽莎白?”

斯特莱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一幕:拱形的大窗户,屋子中央的尸体,像一幅狰狞可怖的静物图。

“我想,你让那个天真、自恋的可怜虫摆姿势拍宣传照片。他当时跪着吗?真书里的主人公是在恳求或祈祷吗?或者,他像你的《家蚕》里那样被捆绑起来?奎因喜欢那样,是不是,被捆绑着摆造型?他被捆绑后你很容易走到他身后,用那个金属制门器砸碎他的头,是不是?在附近烟火声的掩护下,你把奎因打昏,用绳子捆起来,剖开他的身体——”

范克特惊恐地发出一声窒息的呻吟,可是塔塞尔又说话了,装出一副安慰的腔调,低言细语:

“你真应该去看看病了,斯特莱克先生。可怜的斯特莱克先生。”

接着,斯特莱克吃惊地看到她探过身,想把一只大手搭在他落满雪花的肩头。斯特莱克想起这双手曾经做过的事,本能地往后一退,她的胳膊落空了,重重地垂在身体旁边,条件反射般地攥紧手指。

“你把欧文的内脏和那部真正的书稿装进一个大帆布袋。”侦探说。伊丽莎白已经离他很近,他又闻到了香水和常年抽烟混合的气味。“然后,你穿上奎因的大衣,戴上他的帽子,离开了。去把伪《家蚕》的第四份书稿塞进凯瑟琳·肯特的信箱,为了最大限度地增加嫌疑者,也为了诬陷另一个女人,因为她得到了你从未得到的东西——性爱,友情。她至少有一个朋友。”

伊丽莎白又假笑一声,但这次笑声里透着躁狂。她的手指仍在一屈一伸,一屈一伸。

“你和欧文肯定会特别投缘,”她低声说,“是不是这样,迈克尔?他是不是会跟欧文相处得特别投缘?变态的幻想狂……人们都会笑话你的,斯特莱克先生。”她喘得更厉害了,惨白、僵硬的脸上,瞪着那双呆滞而空洞的眼睛。“一个可怜的瘸子,想再次制造成功的轰动效果,追赶你那大名鼎鼎的父——”

“所有这些你有证据吗?”范克特在纷飞的雪花中问道,他因为不愿相信而声音粗哑。这不是写在纸上的悲剧,不是舞台上的死亡场景。他身边站着学生时代的密友,不管后来的生活对他们做了什么,但想到他在牛津认识的那个难看、蠢笨的姑娘,竟然变成了一个能犯下诡异谋杀案的女人,他觉得实在无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