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一本充满神秘代码的日记本

十月份像下落的山溪快速而喧哗地过去了。莫莉的一个酒吧侍者辞职了,因为这个女人的丈夫发现她为了更高的小费与别人打情骂俏。莫莉要求我在她找到接替者之前暂代她的工作。我没法拒绝,我需要弥补我花费在妈妈的保释金上的那三千美元损失。因此,这个月里,我从星期二到星期四在柜台后面通宵工作,周末在门口工作。除此之外,我有经济学和社会学课程的期中考试。我养成了只看课本上被标出来的段落的习惯——但愿这些课本之前的主人能看出哪些是考点。

我在卡尔的判决文件夹中找到了一份文档,让人喜出望外。那是一份报告,细致讲述了卡尔·艾弗森在南圣保罗长大的经历:他的家庭,他的小缺点,他的喜好,他受的教育。报告简略触及了他的兵役,提到卡尔在参加越战后光荣退伍,被授予两枚紫心勋章和一枚银星勋章。我提醒自己要更深入地调查卡尔的兵役经历。十月份我拜访了卡尔两次,就在我的笔记和开篇章节要上交之前。依靠将从这篇报告获得的信息和我笔记中的细节两相混合——大量穿插我的个人创意,我完成了第一章。

把作业上交给老师后,我直到过完万圣节才去希尔维尤,我不喜欢万圣节。为了万圣节我精心装扮,跟十八岁以后的每个万圣节一样,在莫莉酒吧门口守门。那天晚上我只打了一架,当超人抓住破烂安的屁股——仿佛破烂安是个脱衣舞演员——这使得她的男朋友破烂安迪出手将这个“钢铁战士”打倒在地。我带破烂安迪冲出门。破烂安跟随我们出来,经过我们身边时腼腆地笑了一下,似乎这场打架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当她把肥胖的身体塞进那件极小的戏装时,她就在期待这场打架。我讨厌万圣节。

十一月的第一天,我回到希尔维尤的那天,冷空气席卷而来。温度几乎不高过零度。枯死的叶子被风卷起,累积在建筑物的犄角旮旯和大垃圾桶旁边。不知道他的胰腺癌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那天早上我打了电话确保卡尔会起床见访客。我在老地方找到了卡尔,他正凝视着窗户,腿上盖着一条阿富汗毛毯,棉拖鞋下面是厚羊毛袜,蓝色长袍下面是保暖长内裤。他在等我,还让一位护士搬了把舒适的椅子到他的轮椅旁边。出于下意识,或是习惯,我坐下后握住了他的手,他细瘦的手指从我的手掌滑落,冰冷、无力,像死海草。

“以为你忘了我呢。”他说。

“这学期很忙,”我回答道,拿出我的小型数字录音机,“你不介意用这个吧?这比做笔记方便。”

“这是你的节目。我只是在消磨时间。”他为自己的幽默咯咯发笑。

我打开录音机,请卡尔接着上次的内容继续讲。卡尔讲述他的故事时,我发现自己将它们分解成零碎信息,四下散布开来如同桌上拼图玩具的碎片。接着我尝试重新组合这些碎片,以期解释一个恶魔的诞生和生活。在他的童年和青春期的什么东西播下了日后成为谋杀犯卡尔的种子?应该有一个秘密。卡尔·艾弗森出了点什么事,从而让他与其他人不同。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他给予了我有关坦诚的训诫,现在他在讲述他受到呵护的养育,他一直在掩饰将他的世界转向一个别人没法理解的轴线的黑暗切面。我想要骂脏话。但在他把他的世界涂成蛋壳白时,我倾听、点头,鼓励他继续。

在我们谈话的第二个钟头里,他说,“就在那时美国政府让我去越南。”终于,我想到,来了件可以解释他成为恶魔的事件。由于一直在说话,卡尔变得虚弱,他把双手搁在大腿上,身体靠在轮椅上,闭上双眼。我看着血液流经他的颈动脉时,他脖子上的那条伤疤一起一伏。

“那条伤疤是你在越南时留下的?”我问道。

他摸了摸脖子,“不是,我在监狱里弄的。一个心理变态的雅利安兄弟想要砍掉我的头。”

“雅利安兄弟?他们不是白人吗?”

“是的。”他说。

“我还以为监狱里相同种族的人会互相支持。”

“当你猥亵孩子就不是这样了——而我刚好是。每个帮派都有权力处理自己种族的性侵犯者。”

“权力?”

“性侵犯者是监狱败类中的劣等人。如果你有气,把气撒在他们身上;如果你需要得到眼泪文身来表明你是一个厉害的人,为什么不杀了他们;如果你需要一个男同志……呃,你了解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