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他女儿的眼睛(第3/7页)

乔下了车,格蕾西拉看着他走过来。她自己已经做了一部分工作——礼服在左边肩胛骨旁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左边胸部有几道抓伤,下唇也被咬破流血了。他走近时,她用手帕沾沾嘴唇。

迪昂也下了车,乔和格蕾西拉的目光都转向他。他举起萨尔·乌索刚才放在座位上的那套制服。

“去办你的事吧,”迪昂说,“我要换衣服了。”他低声笑着,然后走到卡车背后。

格蕾西拉举起右手:“你的时间不多了。”

忽然间,乔不知道要怎么抓她的手,感觉上很不自然。

“快点儿。”

他伸手,抓住她的。他从没碰过这么粗糙的女人的手。掌根因为长年卷雪茄而生着硬茧,细瘦的手指硬得像象牙。

“现在吗?”他问她。

“最好是现在。”她说。

他左手抓住她手腕,右手紧扣住她的肩膀,然后指甲沿着她的手臂往下划。划到手肘后,他松开手指,吸了口气,他觉得脑袋像是塞满了潮湿的报纸。

她用力抽回手,看着手臂上的抓伤。“你得弄得逼真一点。”

“看起来很逼真啊。”

她指着自己的二头肌。“这些刮伤都是粉红色的,而且只刮到手肘就没了。你得抓流血才行,傻孩子,而且要一路刮到我的手腕。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乔说,“那是我计划的。”

“那就好好做。”她朝他伸出手臂,“用力刮得深一点。”

乔不确定,但他觉得自己听到了卡车后头传来的笑声。这回他用力抓住她的二头肌,指甲用力抠进刚刚划过的痕迹里。格蕾西拉不像她讲话时那么勇敢。她的双眼在眼眶里滚动,肌肉颤抖着。

“狗屎。对不起了。”

“快点儿,快点儿。”

她双眼盯着他,他的手沿着她手臂内侧往下刮,划出了一道道血痕。刮过手肘时,她咬着牙嘶嘶吸气,转动手臂,让他的指甲继续划过前臂,划到手腕上。

他松开她的手,她立刻举手给了他一巴掌。

“天,”他说,“又不是我喜欢这么做的。”

“那是你说的。”她又给了他一巴掌,这回扇过了他的下巴下方和脖子上端。

“嘿!我满脸都是被你打得红肿的痕迹,可就通不过警卫室那一关了。”

“那你就阻止我啊。”她说,又伸手朝他打。

他往旁边一闪,躲开了这一掌,因为她已经事先警告了。然后他做了双方之前讲好的事情——当然说的比做的容易,还非得她两掌打得他火冒上来,他反手给了她一耳光,手背上的指节狠狠击中她的脸。她被打得上半身往旁边一偏,头发盖住了脸,她停止了动作,呼吸沉重。等到她又转正身子,脸已经转为红色,右眼周围的皮肤抽动着。她朝路边的一丛矮棕榈吐了口口水。

她不肯看他:“接下来我自己弄就行了。”

他想说句话,但想不出该说什么,于是转身绕回卡车前座,迪昂坐在乘客座望着他。他打开车门时,又停下来回头看她。“我真不想这么做。”

“可是,”她说,又朝路上吐了一口,“这是你的计划。”

在路上,迪昂说:“嘿,我也不喜欢打女人,不过有时候是女人自己讨打。”

“我打她又不是因为她做了什么。”乔说。

“是啊,你打她是为了帮她拿到一批勃朗宁自动步枪和汤普森冲锋枪,好让她送回去给她古巴的朋友们。”迪昂耸耸肩,“这是个狗屎任务,所以我们得做狗屎事情。她要你弄到那些枪,你就想出一个办法去弄。”

“还没弄到呢。”乔说。

他们最后一次停在路边,让乔换上他的制服。迪昂一手敲着驾驶室后方的车壁说:“四周都是狗的时候,每个人都要安静得像猫一样,懂了吗?”

卡车后方传来众人一致用西班牙语说“是”的声音,接下来他们唯一听到的,就是树林间始终不歇的虫叫声。

“准备好了吗?”乔问。

迪昂拍拍旁边的车门:“我每天早上一起床就准备好了,老哥。”

这个国民警卫队的军械库位于坦帕市外,就在希尔斯伯勒郡北端。四周是一片荒凉的风景,遍布的柑橘园、池杉湿地、帚莎草田野,都被太阳晒得干枯发脆,随时等着起火焚烧,把整个州烧成一片冒烟的黑色。

大门口有两个警卫看守,一个带着柯尔特点四五手枪,另一个带着一把勃朗宁自动步枪,正是他们打算偷走的那种。带手枪的警卫瘦瘦高高,一头硬刺般竖起的深色短发,脸颊凹陷得像个老头,或是一口烂牙的年轻人。拿着勃朗宁自动步枪的那个小子则年轻得像是刚脱离尿布期,有一头橙褐色头发和呆滞的双眼。黑色青春痘像胡椒似的撒满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