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探访(第3/5页)

“那是好工作,”丹尼说,“如果你愿意过去加入,我可以训练你。”

乔依然保持笑容,摇了摇头。

“那是正经工作。”丹尼说。

“我知道。”

“你可以不用再待在这里,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那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丹尼似乎真的很好奇。

“夜晚,有它自己的一套规则。”

“白天也有规则。”

“啊,我知道,”乔说,“但我不喜欢那些规则。”

他们隔着金属网凝视彼此许久。

“我不懂。”丹尼轻声说。

“我知道你不懂。”乔说,“你,你相信那些好人和坏人的说法。一个人欠债还不出来,放高利贷的人就把他的一条腿打断,银行家则为了同样的原因把他赶出家门。你认为两者不一样,说银行家只是做他的工作,那个放高利贷的违法。但我喜欢那个放高利贷的,因为他不会假装自己是什么高贵的人,而且我认为那个银行家应该去坐牢。我不想过那种乖乖缴税、在公司野餐时帮老板端柠檬水、买人寿保险的生活。等到老一点儿、胖一点儿,我就可以加入后湾区的男性社交俱乐部,跟一群浑蛋在会所的贵宾室里抽雪茄,谈我的壁球赛和小孩的成绩。最后死在办公桌上,棺材还没入土,办公室门上的名字就被刮掉了。”

“但人生就是这样啊。”丹尼说。

“那只是一种人生。你想照他们的规则玩?请便。但我说他们的规则是狗屎。我说这世上没有别的规则,只有自己创造的规则。”

他们再度隔着金属网默默望着彼此。整个童年时期,丹尼都是乔心目中的大英雄。要命,根本就是他的神。现在神也只是个凡人,靠着从马上摔下来、假装被枪击中谋生。

“哇,”丹尼轻声说,“你真的长大了。”

“是啊。”乔说。

丹尼把香烟塞回口袋,戴上帽子。“可惜啊。”

在监狱里,那一夜三个怀特的手下因为“企图逃狱”而在屋顶被射杀后,佩斯卡托算是取得了优势。

然而,小冲突仍持续发生,而且双方的恨意更加恶化了。接下来六个月,乔得知这场大战并没有真正结束。即使他和马索以及监狱里其他佩斯卡托的手下已经巩固了权力,还是无法判断这个警卫或那个警卫是不是收了钱要转而对他们不利,或者这个囚犯或那个囚犯能不能相信。

米基·贝尔在院子里被一个家伙用小刀刺中,后来才知道,那家伙是唐姆·波卡斯基的妹夫。米基没死,不过余生小便都会有问题。监狱外传来的消息说,科尔文警卫一直在怀特的一个同伙悉德·梅奥那边下注。科尔文最近老是输。

怀特底下的一个小喽啰霍利·柏雷托因过失致死罪被判入狱五年,他一进来就老在食堂嚷嚷着改朝换代。他们只好把他从楼上扔下去。

有几个星期,乔都会有两夜或三夜睡不着,因为恐惧,或因为他想把所有问题想清楚,或因为他的心脏一直在胸腔里狂跳,好像想冲出来。

你告诉自己说你不会发疯。

你告诉自己说这个地方不会吞掉你的灵魂。

但你告诉自己最重要的话是,我会活下去。

我会走出这里。

无论代价是什么。

1928年春天的一个早晨,马索出狱了。

“下回你见到我,”他对乔说,“就是会客日了。我会在网子的另一头。”

乔握了他的手:“保重。”

“我找了律师在研究你的案子。你很快就会出去了。机灵点儿,小子,可别丢了小命。”

乔试图从那些话中得到抚慰,但他知道如果那些都只是空话,那么他的刑期感觉上就会有两倍长,因为他会怀抱着希望。等马索离开这个地方,他很可能轻易把乔抛在脑后的。

或者他可以给他足够的诱因,好让乔在狱中帮他办事,但根本不打算在他出狱后雇用他。

无论是哪种情形,乔都无能为力,只能等着看事情怎么发展。

马索一出狱,立刻惊动各方。原来在狱中闷烧的火,到了外头更是有如浇上了汽油。小报所谓的“谋杀的五月”,让波士顿头一次看起来像是底特律或芝加哥。马索的手下仿佛碰到了狩猎季开放,大肆攻击阿尔伯特·怀特的赌场、制酒厂、卡车,以及他们的人马。而这的确也是狩猎季节。一个月之内,马索就把阿尔伯特·怀特逼得逃离波士顿,少数没死的手下也赶紧跟着溜掉了。

在狱中,他们的饮用水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和谐的力量。砍砍杀杀停止了。1928年接下来的时间里,再也没有人被从楼上丢下去,或在食堂排队时被自制小刀刺中。乔知道和平真的降临查尔斯城监狱的那一刻,是他和阿尔伯特·怀特手下两个坐牢的制酒好手达成协议,要继续在狱中做他们的老本行。很快地,警卫们开始把琴酒偷渡运出查尔斯城监狱,那玩意儿质量太好了,外头甚至给它取了个浑名“刑法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