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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青江进了书房。这是一间只有五坪左右的小房间,却是他在家中得以独处的珍贵空间。幸好没有再生一个孩子,不然这块地方迟早要让出来。

这个房间里也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青江启动电脑,进入“NON-SUGRA LIFE”——甘粕才生的博客。

博文以每周一篇的频率更新。每篇文章都很长,或许是打好草稿,推敲过几遍之后才上传的吧。除了那些具有紧迫感的场景描写,文章本身还是比较平静的。

在大学办公室里,青江读到甘粕才生听完刑警的话,悲叹着离开警署的段落。想到他受到的心灵创伤,青江也感到憋闷得喘不过气。他犹豫着要不要读下去,不知道后面还等待着什么样的悲剧,最后决定回家再看。毕竟下一篇的标题是《一丝希望,然后是绝望》。如果文中的故事比预想中的还要悲惨,他担心自己会连回家的力气都没有了。从大学到家的路很长,电车又格外拥挤。

做了一次深呼吸之后,青江继续读了下去。

“看过由佳子和萌绘的遗体之后,我什么都不愿做,什么都不愿想。有人和我提起守灵和葬礼的事,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让她们活过来。

“我想死。我想现在马上断气。要怎么死才好?我还记得刑警说过,用硫化氢自杀会殃及旁人,那就不考虑了吧。我边走边寻找着高楼,只想一跃而下。可是这样仍然有可能给别人添麻烦。还是上吊吧,想到这里,我开始认真思考在家里的什么地方可以实施这个计划。

“最终没有付诸行动,是因为谦人。十二岁的长男还在集中治疗室里。当时他在三楼,这救了他一命。硫化氢基本上是向下流动的,而萌绘的房间在二楼。我们夫妻俩的房间也在二楼。萌绘死在自己房里,由佳子倒在走廊上。据推测,大概是发觉有异,在前往女儿的房间途中气绝身亡的。

“对谦人的抢救持续了几十个小时。我从心底里希望他能得救,能恢复意识。我甚至觉得,只要他能醒过来,我自己的命怎么样都无所谓。他是我唯一的心灵支柱。

“事件发生后第二天的晚上,我终于可以向谦人的主治医师询问详情。

“‘总之,状况是稳定下来了。’

“医生的话让我松了口气。我一直害怕着会这样失去谦人。

“‘他恢复意识了吗?’

“我的提问让医生有些窘迫。

“‘这么说,还没有?’

“我换了个问法。医生带着下定决心的表情这样回答:

“‘甘粕先生,令郎的命是救回来了,但请您做好思想准备,您已经见不到以前的那个儿子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么,请让我见见他,请让我马上见他!’

“我紧紧抓住医生,声嘶力竭。

“几分钟后,我见到了集中治疗室里的儿子。那一瞬间,与见到由佳子和萌绘的遗体时截然不同的冲击贯穿了我。

“谦人的身体上缠绕着许多管子,还有电线,连接着各种各样的仪器,他完全成了仪器的一部分。

“他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但显然什么都看不见。我呼唤着他的名字,他没有任何反应。

“‘虽然使用着人工呼吸器,但他是有自主呼吸的。’医生说。

“我只能把这话当成一种宽慰。

“这是怎么回事?现在的状态是不是暂时的,经过一段时间会有所改善?他有没有恢复意识的可能?

“这一丝希望是我仅有的依靠,但医生却做出了令人绝望的宣告。

“他说,恐怕一辈子都会这样了吧。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了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一颗颗水滴溅湿了地板,过了好一阵子,我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泪。”

还好没在学校读完啊,青江想。

妻子和女儿死亡,唯一得救的儿子成了植物人。看到这样的悲剧,连他都感到无法忍受。他可以想象,甘粕一定丧失了继续活下去的支撑,只想就这样死去。

青江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看下去。就算读了,也只会让自己的心情更加沉重。可是他仍然有一种预感:博客里写的事,与温泉区事故、与羽原圆华都有着某种联系。

而且,置顶博文的题目是《奇迹般康复的谦人》。如果是成为“仪器的一部分”的状态,一定不会使用这种描述。

甘粕谦人从那种令人绝望的境况中复活了吗?

青江看看下一篇博文的标题:《决意。一线光明》。

这可不能不读啊,这样想着,他动了动鼠标。

“行尸走肉般的日子流水一样过去。多亏了朋友的帮助,妻子和女儿的法事结束了,但守灵和葬礼是如何操办的,我却几乎没留下什么记忆。应该在吊唁宾客前致辞过的吧,可就连这个,我也记不起来。既然是念别人备好的稿子,也难怪没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