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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比,老公公在睡觉。”我回答。

“老公公总是在睡觉,对吗,外婆?”

“是的。那是因为……”我该怎么向一个孩子解释老年痴呆症是什么呢?“你知道老公公已经病了很久了,对不对,鲍比?你记得吗,在你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之前,他就病了。”

“记得,外婆。”他严肃地回答道。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不过我睡得很死。一阵笑声突然把我从睡梦中惊醒了。那时,电影已经播完了,所以说笑声绝不是电视里发出来的。

是鲁宾!

埃尔斯佩思,我吓得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身来,简直不敢呼吸。接着,我听到鲍比好像在说些什么。虽然我听不清是什么,但随后又传来一阵笑声。

我已经几个月没有听到笑声了。

我的脖子好像有点落枕,因此十分酸痛。但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飞快地跑进了卧室。

只见鲁宾正顶着一头乱发坐在床上,而鲍比则趴在床尾的位置上。

“你好,外婆。”鲍比说,“老公公醒了。”

鲁宾脸上那种呆滞的表情此时已经烟消云散了。“你好呀。”他字字清晰地对我说,“你看到我的阅读眼镜了吗?”我用手捂住了嘴巴,以防自己叫出声来。“鲍比想让我读故事给他听。”

“是吗?”我记得我是这样回答的。我开始浑身颤抖。如果不算上当初鲍比在事故中生还的消息时,他握住我的手那一次的话,这是鲁宾这几个月来第一次清醒过来。要知道,老年痴呆症最先夺走的便是鲁宾说话的能力。而现在,他却在我面前一字一句都说得十分清楚,连语序都没有错。

我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鲁宾接着对我说:“我在‘橱’屉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我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用错了词,满脑子都在想自己到底是遇到了怎样的奇迹呀。

“我来帮你找,鲁宾。”我回答道。他已经几个月都没有用到自己的眼镜了。患上了老年痴呆症还怎么读书呢?我的脉搏就像一辆奔驰的火车一样在不断加速。我找遍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每一个地方,翻遍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生怕自己若是找不到那眼镜的话,病魔便会再一次带走他。最终,我在他的内衣抽屉底部找到了他的眼镜。

“谢谢你,亲爱的。”鲁宾说。太奇怪了,他可是从来都没有叫过我“亲爱的”呀。

“鲁宾……你是不是……你感觉怎么样?”我仍然有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有点累。不过整体上感觉还不错。”

鲍比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卧室,拿来了一本旧图画书。这是萝莉在好几年前买给他的,叫做《蔬菜胶水》。他把书递给了鲁宾。

“嗯。”鲁宾瞟了一眼书的封皮,说道,“这些字眼……用得不对。”

他又有点迷糊了。我从他的眼神中能够看到一丝征兆。

“老公公,我能不能让外婆念给我们听?”鲍比问道。

他的眼神中又闪过了一丝迷茫,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当然。莉莉呢?”

“我在这儿,鲁宾。”我说。

“你的头发是红色的。我的莉莉应该是黑头发的。”

“我染头发了。你喜欢吗?”

他没有回答,再次陷入了迷茫中。

“念给我们听,外婆!”鲍比喊道。

我坐在床上,开始念书,只是声音一直颤抖着。

鲁宾很快就睡着了。当我抱着鲍比到床上睡觉时,我问他在跟外公笑什么。

“他在给我讲他的噩梦。我告诉他,如果他不喜欢这些梦,就不会再做这些梦了。”

那一夜,我本以为自己会失眠,不料一合眼便进入了梦乡。我醒来时,发现鲁宾竟然不在床上。于是,我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跑进了厨房,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眼前的一切让我惊呆了。只见鲍比正坐在厨房的流理台上,和鲁宾唧唧喳喳地说着些什么,而鲁宾则在往一杯牛奶里加糖。令我惊讶的不是满桌撒着的咖啡粉末和面包渣,而是自己穿好了衣服的鲁宾!虽然他的夹克衫穿反了,但其他的衣服穿得都很整齐。他甚至还尝试刮了胡子,而且还刮得挺干净的。他看到我后冲我招了招手。“我想找些贝果饼,可是找不到橱柜的钥匙。”

我试着冲他笑了笑。“你今天感觉怎么样,鲁宾?”

“很好,谢谢你的关心,不客气。”他自顾自地说着。他大概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身上总是有什么地方让人觉得不对劲,眼神里也总是缺少了些什么。不过,至少他起来走动了,也会穿上衣服并与别人交流了。

鲍比抓住了鲁宾的手,撒着娇说:“来吧,老公公。我们去看电视吧。可以吗,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