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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索贝尔·穆尔-威尔森曾是鲍比·斯莫的同班同学。她的父亲穆尔-威尔森先生于2012年5月通过网络视频电话接受了我的采访。

毋庸置疑,当听说萝莉在坠机事故中身亡的消息时,罗伯特·赫尔南德斯学校的所有学生家长都感到万分悲痛。我们都无法相信这样的惨剧会发生在一个我们认识的人身上。萝莉和我的关系一直很好。而我的妻子安娜对此虽然说不上是嫉妒,但对萝莉在几次家长会上的表现颇有微词。在她的眼中,萝莉不仅人很轻浮,还是个一等一的怪人。当然,我倒觉得萝莉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虽然本校的大部分孩子都是西班牙裔,但这里的校风对于民族多元化的问题处理得很好。萝莉一直都觉得,自己送孩子来公立学校是为了接近寻常百姓的生活。你知道的,有些专门送孩子去上贵族学校的白人家长看上去总是一副自负的表情。不过,萝莉也并非没有能力送鲍比去上犹太教的学校。话说回来,我依稀记得安娜最看不惯萝莉的地方好像都与鲍比有关……这么说吧,他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怎么说呢?在坠机事故发生前,鲍比的言行举止实在是有点出格的。我的意思是说,萝莉教育孩子的方式让我想起了雪莉·杰克逊的一个短篇小说《查尔斯》。你知道这个故事吗?它讲的是一个叫劳里的男孩子每天从幼儿园回家后,都会向父母讲述一个坏孩子“查尔斯”在班上兴风作浪、欺凌弱小的事情。有一天,这个“查尔斯”甚至还害死了全班一起饲养的宠物小仓鼠。劳里的父母对此多少都有点幸灾乐祸,还总是问劳里说:“查尔斯的父母为什么不管管他呢?”结果,当他们去学校参加家长会时,却发现班上根本就没有一个叫查尔斯的孩子。那个传说中调皮捣蛋的孩子就是他们的儿子劳里。

事实上,有好几个家长都找萝莉告过鲍比的状,不过这些抗议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去年的某一天,伊索贝尔一回家就开始哭诉着鲍比想要咬她的事情,把安娜给气坏了。她一气之下本打算去找校长的,但最终还是被我劝阻了。我一直盼着事情迟早能够有所改善,或是萝莉终有一天会清醒过来,好好地教育教育鲍比。那孩子看上去应该是有非常严重的多动症。

这么说可能有点荒谬,但是鲍比在经历了坠机事故后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据说,媒体过多的关注使得鲍比的外婆莉莉安不得不选择在家里自行教育鲍比。不过,我在三月底的某一天曾经遇到过他们祖孙俩。我记得那一天的天气很不好,但伊索贝尔一直叫嚷着要去公园玩,所以我只好非常不情愿地带着她出了门。

当我们到达公园附近的时候,伊索贝尔突然大喊了起来:“看呀,爸爸,那是鲍比。”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朝着他一路小跑了过去。鲍比那天头戴一顶棒球帽,脸上还架了一副小眼镜。陪鲍比一起来玩的那位女士说自己叫贝琪,是莉莉安的邻居。她告诉我,鲍比的外公鲁宾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所以请她来帮忙照看一下鲍比。那个贝琪还挺能说的!

“鲍比,你想和我一起玩吗?”伊索贝尔问道。她一向是个大方的小姑娘。鲍比点了点头,两个人便牵着手一起跑向了秋千那边。我一边紧紧地盯着两个孩子,一边侧耳倾听着贝琪的唠叨。她似乎觉得我留在家里照顾伊索贝尔,而让妻子安娜出去工作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在我那个年代,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她不停地强调着。其实,在我生活的地方,很多家庭都是这样的。做“家庭煮夫”并不会让你的男子气概有所减弱,况且我们也没有闲着。我们一群人合力组织了一个竞走俱乐部,还常常到娱乐中心里去打壁球。

伊索贝尔好像对鲍比说了些什么,鲍比开心地笑了。见到这样和谐的画面,我一直提着的心开始慢慢放了下来。两个小家伙在秋千上头挨着头,说着悄悄话,看起来玩得十分开心。

“他好久没有好好和其他的孩子一起玩了。”贝琪接着说,“我不怪莉莉安,她实在是忙不过来。”

在回家的路上,我问伊索贝尔当时都和鲍比聊了些什么。我很怕鲍比对她说了些有关坠机的事情,或是谈及了自己母亲离世的事情。我还没有正式和伊索贝尔讨论过有关死亡的话题。她养的仓鼠已经一天天老去了,不过我计划趁她不注意为她换一只健康的。在类似问题上,我一直是一个懦夫。而安娜的看法则与我截然不同。“死亡不过就是生命的一个必然阶段嘛!”可是你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太早成熟起来,不是吗?

“我在跟他聊那个老太太的事情。”她回答说。我知道她指的是谁。从伊索贝尔三岁起,她便总是做噩梦,医学上称这种现象为“睡前幻觉”。她说自己总是看到一个面目可憎且弯腰驼背的老太太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会出现这种问题的原因大概和我的岳母总是给她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例如吸血鬼艾尔·楚帕卡的故事之类的脱不了干系。安娜和我为此还曾吵过好几次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