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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考虑到现场的混乱局面,以及日本搜救队和陆上自卫队的少得可怜的人数,日本方面在维护当地治安上做得并不赖。毕竟,要想控制住那些在事故现场失魂落魄的游荡的人并非一件易事。在听完工作人员的简报后,杰克和我等人跟随一群陆上自卫队员马上动身前往了事故的主现场,而其他人则留在原地负责维护临时停尸帐篷周边的治安,并协助必需物品的运送和临时厕所的搭建工作。

指挥官告诉我们,日本运输安全委员会已经通过雷达定位系统,计算出了大部分遇难者遗体可能散落的地点,并将相关信息描绘在了地图上。此时,地图正在从山下运往山上的途中。

夫人,我猜你大概最感兴趣的可能是杰克本人吧。不过,在说到他这个人之前,我还是想向你描述一下自己在森林里看到的景象。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们曾学过一首叫做《奇怪的果实》15的老歌,讲述的是一种曾经在美国南方盛极一时的对黑奴用私刑的场景。歌中唱道,从树上垂挂下来的尸体就像是奇异的果实一样。而这正是我们在日本所见到的场景。随着我们向森林深入迈进,四周那些可怕的树干上到处都悬挂着从飞机上掉下来的尸体,而且很多尸体都已经是残缺不全的了。除了我和杰克还在强忍着之外,很多人都禁不住吐了出来。

更令人感到痛心的是在场的那些遇难者家属。他们中很多人都带着食物和鲜花在森林里四处找寻着亲友的身影,嘴里还不停地呼喊着他们的名字。后来,负责将这些家属带离现场的洋次告诉我说,他碰到了一对坚信自己儿子还活着的老夫妇,手里还抱着一套供儿子换洗的新衣服。

到达目标地点后,杰克和我被分配去砍树,以便尽早为直升机开辟出一片停机坪来。虽然这工作并不轻松,但至少离飞机残骸很远,让我们暂时忘却了刚才看到的可怖场景。

当晚,部队指挥官要求我们在原地留宿,并将日军陆上自卫队的帐篷一角分配给了我们。当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在此过夜实在是一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主意,尤其是在我们目睹了那么多恐怖的画面之后。入夜了,帐篷里的每个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没人敢提高嗓门。虽然也有人试着想跟大家开开玩笑,但是没有人能够笑得出来。

就这样,我们周而复始地在那里工作了三百个小时。一天夜里,帐篷外传来的一声尖叫把我从睡梦中惊醒了。周围很多人也都跟着从床上一跃而起,跑出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该死,这诡异的气氛让我的肾上腺素水平开始直线飙升。大概是因为空气中雾气太重,大家在帐篷四周寻找了半天,却什么都没看见。

突然,来自亚特兰大的黑人士兵约翰尼用手电筒锁定在了帐篷前方几米开外的一个影子。我们隐约分辨出那是一个人影,正背对着我们跪在那里。当那个人影猛然回头的时候,我才认出那人原来就是杰克。

当我们跑过去,问他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看上去很茫然,只是一直摇着头说:“我看见他们了。我看见他们了。他们都没有脚。”

我把他带回了帐篷里,他虚弱地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当我们再度问起昨晚的事情时,他一口否认了。

我背着杰克把此事转述给了洋次,他听完了之后认真地告诉我,日本的鬼魂是没有脚的,而且日本最常闹鬼的时间是凌晨三点钟左右。老实说,在这件事之后,当我听到帕米拉·梅·唐纳德的遗言时,我又一次被吓傻了。因为她所提到的事情和杰克那晚说的简直是一模一样。不过,若是理智地推测,杰克的噩梦很有可能也是受到了洋次的话的影响。

当然,部队里的很多美军士兵事后都把此事当做是一个笑柄,嘲笑了杰克好几周,直到我们先后回到了考特尼营地。你知道的,他们惯用的手法就是那种类似“杰克,你今天又看到鬼魂了吧”之类的话。不过,杰克对此却是安之若素。我想,大概是从那时起,他才开始和得克萨斯的那位牧师通信的吧。在此之前,据我所知,杰克是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我也从未听到他提起过上帝或耶稣之类的字眼。因此我推测,他应该是在网络上搜索与森林和坠机有关的字眼时,才找到那名牧师的网页的。

当部队被再度调配去菲律宾协助水灾后的搜救工作时,杰克没有跟去。他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据说是胃病或是阑尾炎什么的。当然了,他们都觉得他是在装病,而且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从岛上逃出去的。我们都猜他大概收买了附近的一条渔船或者是捕鲸船,甚至还有可能找了在当地走私鳗苗或毒品的台湾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