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这是个网络(4)(第2/4页)


  老头又看着自己的手表,因为此刻最为关键的就是把握好时间;那位大人的行事风格向来如此。“胡狼”的风格向来如此。又过了两分钟,年老的信使摇摇晃晃地从长椅前站起来,侧身走进过道,撑着一把老骨头尽量屈了屈膝,然后迈开不灵便的腿脚,一步一步地走向左首的第二间忏悔室。他掀起帘幕,走了进去。
  “主的天使。”他跪到地上低声说。过去十五年来,这句话他已经重复过几百次了。
  “主的天使,神的孩子。”隐藏在黑色格子饰板之后的人答道。这句祝福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咳嗽,“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多亏了一位不知名的朋友……我的朋友。”
  “你的女人呢?医生怎么说?”
  “有些情况医生没告诉她,却跟我说了,多亏上帝慈悲。尽管我也是在苟延残喘,看来我活得会比她长。她身上那种消耗性的疾病正在扩散。”
  “代我转达慰问。她还有多长时间?”
  “一个月吧,最多不超过两个月。很快她就会卧床不起……我们之间的契约很快也就要失效了。”
  “为什么这么说?”
  “您无需再为我承担任何义务,这一点我完全理解。您对我们一直都很好,我也存了一点钱,而且我也没什么需要。坦白地说,想到将要面对的事,我感觉累极了——”
  “你这个可恶的、忘恩负义的家伙!”忏悔屏后的声音低语道,“我在你身上费了多少心血,作了多少承诺?!”
  “您说什么?”
  “你愿不愿意为我而死?”
  “当然愿意,那是我们的契约啊。”
  “那么,反过来说,你也得为我而活!”
  “如果您要我活,我自然会活下去。我只是想让您知道,很快我就不再是您的负担了。找个人取代我很容易。”
  “不要妄加揣测,永远不要这样揣测我!”怒火随着一阵空咳猛然爆发出来。这咳嗽似乎证实了巴黎暗巷中流传的谣言:“胡狼”自己也得病了,也许还是致命的疾病。
  “您就是我们的生命,是我们的尊严。我怎么会去揣测您呢?”
  “你刚才就是这么干的……不管怎么说,我给你安排了一个任务,让你的女人走得轻松一些,你也会好受点。是到一个好地方去度假,你们两个一起去。证件和钱你到老地方去取。”
  “我能问一下吗,我们要去哪里?”
  “加勒比海的蒙塞特拉岛。等你到了那儿的布莱克本机场,就会得到指令。要分毫不差地照着指令做。”
  “当然……我能不能再问一下,我的目标是什么?”
  “找到一位母亲和两个孩子,跟他们混熟。”
  “然后呢?”
  “杀掉他们。”
  布伦丹·普里方丹,马萨诸塞州第一巡回法庭的前任联邦法官,口袋里揣着一万五千美元走出了斯库尔街上的波士顿第五银行。对于一个三十年来始终一贫如洗的人来说,这样的经历难免有点让人头晕。出狱之后,他身上的钱几乎从来就没有超过五十美元。今天是个非常特别的日子。
  但还不仅仅是非常特别而已,也非常令人不安,因为当初他狮子大开口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伦道夫·盖茨会如数付钱。盖茨这么做等于犯下了一个极大的错误;这位知名律师付出的巨款改变了此事的严重性。他已经从一个冷酷无情(但不致伤人性命)的贪婪角色,转变成了一个可能非常致命的人物。普里方丹根本不知道那女人和孩子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和盖茨“勋爵”伦道夫先生有何瓜葛,但无论这身份和关系究竟如何,花花公子伦道夫对他们绝对没安好心。
  像盖茨这样无可指摘、天神似的法律界人物,把一笔数额惊人的巨款付给布伦丹·帕特里克·皮埃尔·普里方丹这么个被吊销了执照、名誉扫地、轻易就能拒绝的“混蛋”醉鬼,绝不是因为盖茨的灵魂可以和天使媲美,相反,那个灵魂肯定跟魔鬼的门徒一样龌龊不堪。既然这是明摆着的事,再多了解一点情况对“混蛋”来说也许更有利可图。正如那句陈词滥调所说,一知半解,最为危险——相对于掌握着少量宝贵信息的人而言,旁观者对这句话的理解往往更为准确,在他们带有倾向性的眼光中,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儿信息似乎被放大了许多倍。今天的一万五,说不定会变成明天的五万——如果“混蛋”飞往蒙塞特拉岛,开始打探情况的话。
  再者说,法官心想——他身上的爱尔兰血统在偷偷发笑,而法国的那部分血统兴奋得简直要造反了——他已经有许多年没去度假了。天啊,他完全可以借这个假期来保持身心平衡;谁能想到他会在不受到强制的情况下,暂时放下坑蒙拐骗的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