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空中的思念(第4/19页)



  “你怎么知道?”

  “只有他摺的飞机,才可以飞得那么高,那么远。”

  林方文拿着一包东西回来。

  “毛巾、牙刷和睡衣,给你的。”他跟林日说。

  “我裸睡的。”她认真地说。

  “那是你阁下的事,请你别在大厅裸体。”林方文一本正经跟她说。

  我把毛衣交给林方文。“这是你妈妈叫我交给你的。”

  “是妈妈打的毛衣?”林日打开胶袋,是一件灰色V领的手打毛衣。林日抱在怀里,脸贴着毛衣说:“好暖!”

  “那让给你。”林方文一贯不在意地说。

  “好呀!”林日将毛衣据为己有。

  晚上,我留在林方文的家里,林日就睡在隔壁。月影照在林方文身上,我躺在他身上,分享月影。

  “为什么你姐姐长得不象你?”

  “她象爸爸。”

  “她做什么工作的?”

  “大概是记者吧。”

  “你和她感情很好吧?”

  等了很久,他并没有回答我,他的呼吸变得沉重,睡得象个小孩子。

  有人敲门。

  “谁?”

  林日身上披着一张毛毡推门进来,我连忙从林方文身上滚下来。

  “我可不可以跟你们一起睡?”她脸上一副无助的表情。

  “你是不是裸睡的?”我问她。

  她打开身上的毛毡,里头穿着林方文刚才买给她的睡衣,我松了一口气。

  “月色很美,我那边房间看不到月亮。”

  “月亮在这边。”我说。

  “你睡在他胸前,我睡在他脚上,一人占一半,好不好?”她把头挨在林方文的脚上。

  我躺在林方文胸前,我们两个女人分享他身上的月光和体温。

  “那个小提琴家,你爱不爱他?”我问她。

  “爱。短暂地爱过。”

  “但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还继续和其他男人来往。”

  “因为有死亡,我不愿忠贞。”林日望着我说。

  “不。正是因为有死亡,我才愿意忠贞。”我说。

  “我很寂寞。”她蜷缩着身体。

  “你在思念小提琴家,还是其他男人?”

  “我和他在火车上相遇,只相处了一天,我疯狂地思念他。”

  “他在哪里?你可以找他。”

  “我不想再碰到他,不想破坏这种感觉。”

  “逃避?”

  “不。是保护,保护一段爱情。”

  “跟你同居三年的男人,你没有思念他,却思念一个相处仅仅一天的陌生人?”我有点唏嘘。

  “因为只有一天寿命的爱情从来没有机会变坏。”

  当时我想,她说的也许是对的,时间营养一段爱情,也损毁一段爱情。

  林日在林方文脚上安然入睡,我辗转反侧,他们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液,同样伤感和难以捉摸,林方文会不会象他姐姐那样,忘了我,却只记得一个一夕欢愉的女人?

  林方文从睡梦中醒过来。

  “别动,你姐姐在你的脚上。”我说。

  他看着蜷缩着身子的姐姐,吻了我一下。

  “如果这样下去,你会不会娶我?”我问他。

  “会。”他温柔地说。

  我流下泪来。

  林日在香港逗留了两星期便要离开,她说要到以色列找一个朋友,她很想念他。在机场送别,她拥着我说:“如果我弟弟对你不好,便跟他分手。”

  “我会的。”我说。

  她跟林方文又相拥了许久,才进入禁区。

  林日走了,她带来的伤感却仍然留在屋里。林方文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制作室里,与他的歌恋爱。我开始后悔跟他住在一起,朝夕相对,多么绚烂的爱情也会变得平淡,那原不是我想要的关系,我不想做一个每天晚上等男人回来,却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的女人。

  我尽一切方法讨好他,我烧饭,煲糖水等他回来吃,甚至打起毛衣。那时的我,一定是一个会吓走所有不想安定下来的男人的女人。

  那天晚上,正在机械地打毛衣的我,突然讨厌自己,林方文开门进来,我狠狠地把毛衣掷在地上。他没有理会我,迳自走入睡房,我负气拿起皮包离开,回到我自己的家,哭了一个晚上。是不是时间久了,我们都变得懒惰?懒得去爱得好一些?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没有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