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终年(第3/4页)



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想转移她此刻的无力:“还没吃早饭哦?”

“是啊。”

“我带你去吃肯德基早餐好伐?”

“你很喜欢肯德基吗?”

“……还行吧。怎么。”

“夏衡不太喜欢那里的,从没带我去。”

“哦,是伐……那是他的事,”莫晓路手一滑,噌地拇指上开出一条红而深的血线,“该死。”廖廖说你太不小心了,眼神比先前无波折的着急了些,瞬时他的情绪又被吞没得没有可乘之机,连连摆手说这点小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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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多一层OK绷,明显地打起字来速度慢了很多,像吞吐不能出口的话,有一个被动的缓冲。莫晓路在机房里支着胳膊用单手敲字,看了看oicq上没什么可聊的人更觉得困乏。“夏天的夏,平衡的衡……”突然反应出这个名字让他下意识地咬了咬牙,在网上搜索起“夏衡”的相关资料。本以为肯定竹篮打水,谁料显示居然有结果。

“给夏衡。”莫晓路急切而慌乱地沿着这个标题点进去:

——“我对你的已经多到连‘我爱你’三个字都不能表达。所以我要写很多很多话……”

下午不受拘束的阳光带来更多入冬的干燥和嗡嗡作响的嘈杂。莫晓路一点点抠着手上的OK绷,直到它重新渗血才突然停顿。他猛然觉得很热,脱了外套撂上椅被,被邻座的朋友一拍肩:“怎么了?脸挺烫的样子。哈哈,该不会在看18禁网页吧。”莫晓路争辩说你放什么屁啊。对方已经凑过头往屏幕上瞧了:“‘给夏衡’……你还在找那夏衡啊?不早就帮你查过我们学校根本没这人么。我可是动用了我妈校务主任的关系帮你两肋插了刀哦。”

“知道了早知道了……我只是随便找找的。”莫晓路推开他,“随便的……”拿拇指在桌面上蹭了蹭,疼了些,又蹭了蹭。

回家时远远看见廖廖的鹅黄色短裙在二楼走廊边被留下模糊的动感,她总惦念着炎热的季节,其余什么都无所谓。莫晓路一时手足无措,给自行车上锁时划歪几道也对不准。最后他光火地把车揣了一脚,坐在地上发呆。半年前在学校车棚里被告之“总之我们学校根本没这个人哪”时,他同样气愤地拿坐骑来发泄。被欺骗的嫌恶像管涌的潮水摧毁了原本安全的堤岸线,叫他浑身发麻,他只想回家找女孩质问,一路上反复温习着廖廖关于那个“夏衡”的所有说词。“有模有样,真他妈的厚脸皮……”他想好了,绝对要把她骂到痛哭忏悔。

可她在那个夏天哭得体力不支并非因为自己当面的戳穿,在临近家时莫晓路就听见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厮打,他的心像是扑地崴了脚。直到他把车停在楼下才看清是二楼被推打的女儿,扇着胳膊的妻子,发了疯般的丈夫。混乱不堪的局面里,廖廖两个眼神挣扎出这恐怖,坠进他的念头。“算了算了算了算了算了算了算了算了……”莫晓路放倒自行车跑上二楼参加阻止的人群里时,他想。

那天晚上他把廖廖接到家里吃饭,父母很和气地准备了很多菜。她抽噎才停住不久,眼睛肿得厉害。莫晓路领她去卫生间里擦脸,注意到她的衣服被扯出了个口子。他指指那里,廖廖看一眼用手捂了捂:“啊……没关系……夏衡会买给我新的。”

“嗯,他对你很好。”莫晓路看着她,心无旁骛。

“是啊,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他。”

“那么……那么地喜欢……他么?”莫晓路从回忆里被彻底击溃的无奈中站直身,那个夏天没有过多的风雨或日光,平淡的行过自己对廖廖的大起大伏。他拍拍弄脏了的手扶起自行车,走向坐在二楼的廖廖叫她的名字,她“干什么”地回问过来时,莫晓路说:“你跟我走好伐。”

“哎?”

“你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吧。”

“啊,什么?”廖廖爬起身探出栏杆。

“没什么,我说我请你去吃肯德基。”

“又是肯德基啊?”

“那就必胜客。”莫晓路喊回去,“你要多少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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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衡一直在那儿看着咧。莫晓路和廖廖一样觉得。他有时真能恍惚以为那个被廖廖虚构出的男生——皮肤黑些,头发略长盖着脖子——眉开眼笑地在四下里看着。他会和廖廖说话,就是她坐在外廊把脚晃在栏杆间的时候。他像是从廖廖脐带上长出的一小根秧苗,被带到真实的世界里营造所有关于爱的幻想,和所有女生期待的王子那样,在夜晚里用礼帽卷走月光的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