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终年(第2/4页)



——你以前告诉我天上的星星是数不过来的,我信了。果然天上的星星是数不过来的。所以你的话我都信。

——我连上厕所的时候也会害羞了。

[+]

“侬做撒?!侬想做撒?!”

一侧房门突然大开,像带有嫌恶的情绪般啐出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廖廖的背惊得一耸,手里的铅笔掉下楼去。她皱着眉从走廊的栏杆外收回自己的腿站直身:“烦死人。有毛病。”对方依然轰隆轰隆地滚在走廊上。楼下的莫晓路喊:“你的笔——”冲她挥挥手示意,廖廖探出栏杆“哦哦”两声,跑下去后打了他的手背,“啪”一声很响。

“干什么啊!”男生促不及防手一松,原本握住的铅笔滚到地上跑出几米,“吃错药啦?”

“我拿来它掘老鼠屎的哎,你攥那么紧,脏死了。”廖廖追过去用两根手指夹住它,听见对方“咦”地似乎要跳脚,她哈哈乐起来。

“你真是脑子坏掉了。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出来。”

“为什么不能。”

莫晓路指指喧腾的二楼外廊:“你父母……”

“习惯了,早就。他们过一会就会累的。”廖廖梗了脖子,把铅笔使劲往二楼抛上去,指望着能击中其中某人的脑袋,但它还没够到走廊的水泥边就掉了下来,“失败……”

莫晓路看看她因为坐在走廊上而压皱的裙子,先替她在这入冬时打了个哆嗦:“今天来我家吃饭吗。你家应该不会准备晚饭吧。”他盯着廖廖头顶心露出的一点白冽冽的头皮,咽了口唾沫,“好伐?”

“唔……那你家看6点的动画片吗?”

“看啊,当然可以看。”

“那就去。”她又想起来什么,“谢谢哦。”

莫晓路有点懊恼的是,廖廖在吃饭时只往自己脸上看了一眼,是在他夹菜给她的时候,并且随后无论多少次再递菜过去,她也依然只盯着电视而没有扭头了。

“再夹就显得过分了……”他只能收手,看见女孩下巴上一粒米饭粘着觉得喉咙里难受,想说却不敢,幸得自己的妈妈很温柔地帮廖廖擦掉了,突然觉得挺懊丧。不过这样一来有了理由,他拿筷子敲了敲碗沿:“喂喂,你吃饭时用心点好伐?嘴巴都吃漏了。”

“可是这集很关键,我明天要去讲给夏衡听的。他这两天都在忙比赛,看不了电视。”

“……”莫晓路往嘴里塞了大口饭,那样子像是梗住了鱼骨头。

[+]

送廖廖上楼时她鹅黄色的裙子像被漆黑的走道吸纳般终于消失,莫晓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家已经搬迁来一年有余了。当时他站在烟尘滚滚的卡车前,紧着眉头质疑它居然能从比罅隙强不了多少的窄道里开出一条生路。父母和搬场工工凌乱的脚步像散布在周遭的障碍物,错乱成思维里无法控制的厌恶。

“哎……你……”廖廖坐在二楼走廊上,小腿穿过栏杆晃在风里,于是莫晓路看不清她的脸,只能听见她被鹅黄色短裙装点的声音。

“啊?”

“你的衣服真好看。”女孩子的声音愉悦而充实,反是他自己吓了一跳,含糊着说不出话。互相询问了名字后廖廖跟着夸了一句:“你和夏衡差不多好看了。”

莫晓路弄不清状况,心里疑惑着该不是什么著名科学家吧,便提了嗓门问:“夏衡?”

“我男朋友啊。夏天的夏,平衡的衡。”

“哦……”莫晓路找不出话来接。

“你应该和他差不多大。你多大了?”

“20……”

“一样,他也20了。不过比你黑些,头发比你的长。在城西的外国语学院里念德语系。”女孩站起身拍拍身后的裙子,“以后有空介绍你们认识。我进去了。拜拜。”

莫晓路便没机会询问:“我就是外国语学院德语系的……但系里没这个人吧?”

“那小姑娘太可怜……唉,没想到居然搬到这种地方。”妈妈走出门拍了拍发愣的儿子的肩,“你还不去住读么?老是走读的话,这里的环境太差了,你才大二,功课很紧啊。”

“不用你管啦。”

第二天早上莫晓路被窗前一阵轰隆巨响从床上电起来,他穿上外套往外跑,发现左邻右舍的纷纷探出蓬乱的脑袋指指点点着。听见一对男女粗鄙不堪的叫骂他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转头见着廖廖从楼道上及着拖鞋走下楼来,手里拿着扫帚把地上的化妆镜碎片拨拢在一起。旁人熟视无睹地各归各位后,莫晓路找来家里的大簸箕蹲下身把一块块的镜面扔进去,偶尔从反射的光影里瞥见廖廖。她的胳膊上多了一块淤青。不大不小,模样甚至能用可爱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