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3/3页)

有人完全支持我的提议。楼下传来一阵尖锐悠长的汽车喇叭声,在一片寂静中突然响起这么大的声咅,吓得贝拉叫出声来。我走到窗边,在暮色之中隐约看到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不可名状的恶狠狠的表情,他坐在车后座上,身子向前探着,用拐棍头按着汽车喇叭。

“我是个有耐心的人,”他说,“但现在头上都结了露水,而且脚趾冻得发僵,有理由相信出现了初期肺炎的征兆。不过,最重要的是,狱卒来抓我了。我只想说声再见。”

又有人来了。保罗·费雷斯把他的福特老爷车停在警车后面,正准备下来。当我出现在窗口时,他一脸震惊。他原本肯定以为亨利·梅利维尔和什么来路不正的人混在了一起。

“我们马上下来。”我说。

贝拉没有反对。她说话时略微打了个嗝,走起路来也不太稳。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情绪麻木也许是最好的。克拉夫出来后带上房门,锁上之后把钥匙放在自己口袋里。我抉着贝拉走下楼梯。

当我们走出画室,亨利·梅利维尔和他的轮椅都已经转移到了福特车后座,轮椅还是倒着放的。这可能要算我们运气好,也可能是费雷斯考虑周到。如果要我们大老远地把亨利·梅利维尔送回里德庄闶,途中必须路过埃克斯穆尔高地。而这对贝拉·沙利文来说肯定不会太愉快。

费雷斯还是穿着他脏兮兮的法兰绒裤子,靠在福特车上抽着一只樱桃木烟斗。他睿智的脸上鼻子高耸,一头金发故意弄得乱糟糟。在看到贝拉之前,他一直是洋洋自得的表情。但一看到这姑娘,他马上张大了嘴。

“我的上帝啊!”他喃喃道,烟斗从嘴里掉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接住,另一只手猛地撞在车身上。

“这不是贝拉,伦佛鲁嘛!”

贝拉视若不见地转过身,重新向画室走去。我抓住她胳膊拉了回来。

“没事。他是我们的朋友,不会伤害你。”

“贝拉·伦佛鲁!”费雷斯重复道,“你在这地方干吗?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我们过去一起度过了那么多好时光——”

“这儿没什么伦佛鲁小姐,先生。”克拉夫警长拉长声调说,“这位是沙利文夫人,巴里·沙利文夫人。’’

“噢,”费雷斯顿了顿,脸上微微出现红晕,接着说,“抱歉。”

又过了一会儿,他无比尴尬地爬上福特驾驶座。

“我们在皮卡迪利酒店上班的时候都不戴结婚戒指,”贝拉冲他大声说道,“顾客们不喜欢这样。”

亨利·梅利维尔坐在车后座上,异常认真地观察着我们。他对贝拉说话时倒是轻言细语。

“夫人,”他低声说,“我是个老头子了,素有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来直去的臭名声。在这种时候我本不愿意来烦你。但我还有个好习惯就是喜欢助人为乐。关于你刚刚说的故事……”

“你没听到吗?”

“这个……好吧,我不是故意要听,但你说话声音可不小。行动不便的人可不是光会坐着想问题那么简单。”听到这儿我旋紧酒壶盖子,递还给他。他继续说道,“如果在酒精作用消失前你能回答我儿个问题,那就帮了我们大忙了。”

“巴里才不会自杀!”贝拉叫道,“他根本没那个胆子!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好吧。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何处结的婚?”

“这么说,你以为我是在撒谎?”

“不!天哪,不!我只是请求你提供一些信息。”

“我可不理会什么恳求,谢谢,”贝拉说,“伦敦市政厅汉普特斯注册处,一九三八年四月十七日。”

“你丈夫真名就是巴里·沙利文吗?还是艺名?”

“是他的真名。”

“你怎么知道?”

“因为……怎么说呢,因为这是他的真名!他署名署这个,收到的信件也写着这个名字,而且他偶尔开支票的时候,也签巴里,沙利文的名字。我不知道你还要什么证据。”

亨利·梅利维尔冷冷地看着她。

“你去过美国吗,沙利文夫人?”

“不,从没去过。”

“哈,”亨利·梅利维尔说,“我猜也是。”

然后他用拐棍捅了捅费雷斯的肩膀,说:“开车,孩子。

”福特发动机的声响划破寂静的夜。费雷斯先把车倒出去,然后掉个头开远了。我们目送车子离开,视线中最后的景象是亨利·梅利维尔光秃秃的后脑勺在夜色中发着光。


①《Lorna Doone》,作者是Richard Doddridge Blackmore。该书以英国历史上的一个动荡时代为背景,即十七世纪末,詹姆斯二世和蒙茅斯公爵之间因争夺王位而发生的一场内战,叙述了发生在德文郡埃克斯穆尔荒原上,男主人公约翰·里德与罗娜·社恩之间历经患难而终成眷属的爱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