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4页)

“这个嘛,”墨瑞同意地说,“的确是事实。我把那本指纹记录本带来了,”他说着伸手往他的短外套口袋里探了一下。

“好戏上场了,”申诉人说。

确实有种迥异的气氛笼罩着围坐书桌的这群人。

“但是,”墨瑞继续说,没事似的,“我最初做的指纹测试,用的是小玻璃片,”他益发地神秘莫测、锐利起来。“好啦,这位先生,作为申诉人和原告,你必须回答我几个问题。如果你确实是约翰·芳雷爵士,你应该记得,有几件事情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当年的你书读得相当浮滥。因此杜德利爵士——你该承认他是个开明的父亲——开了张他允许你读的书单。你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你对那些书的观感,因为有一回杜德利爵士说了句无害的玩笑话来揶揄你,从此以后你再也不肯开口说出你的想法。不过,你曾经相当明确地向我表达过。你还记得吗?”

“的确没错,”申诉人说。

“那么,请告诉我,你最喜欢的书是哪些?令你印象最深的是哪些?”

“乐意之至,”申诉人抬起眼来回答说。“福尔摩斯全集。爱伦坡的所有作品。《修道院与家庭》、《基度山恩仇记>、《绑架》、《双城记》。还有所有的鬼故事。所有和海盗、谋杀、荒凉古堡有关的故事——”

“够了,”墨瑞含糊地说。“那么你极度厌恶的书呢?”

“简·奥斯汀和乔治·艾略特所写的每一行死气沉沉的诗句。标榜‘学校之荣光’等主题的那些哭哭啼啼的学校故事。所有教人家如何制造或使用机械的‘实用’书籍。所有动物故事。容我补充,直到现在我的喜好大致不变。”

布莱恩·沛基开始对申诉人产生好感。

“我们来谈谈当时住在这里的孩子们,”墨瑞往下说。“例如现在的芳雷夫人,当时是小茉莉·苏登。你自称是约翰·芳雷,那么当时你给她取了什么昵称?”

“小吉普赛,”申诉人立刻回答。

“为什么?”

“因为她那时候老是晒得黑黑的,而且经常跑到树林那端的吉普赛部落营地去跟那里的小孩厮混。”

他瞥了眼气呼呼的茉莉,淡淡笑了笑。

“还有巴罗先生,你为他取了什么昵称?”

“影子。”

“有什么特别理由吗?”

“每次玩捉迷藏之类的游戏,他总是有本事不声不响地钻过矮树丛。”

“谢谢。现在该你了,爵爷,”曼瑞转向芳雷,那眼神仿佛在提醒芳雷把领带扶正。“我不希望给人一种印象,觉得我在玩猫捉老鼠。因此,在我开始进行指纹测试之前,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事实上,在进行指纹测试之前,这个问题有助于我作出更正确的判断。问题就是,‘亚苹的红书’指的是什么?”

书房里几乎已暗了下来。暑热依然难当,但一股微风已随着日落而开始搅动。风从一两扇敞开的窗扉流进屋内,树林也随之翻腾。芳雷脸上掠过一抹阴沉、十分令人不快的微笑。他点了点头,从衣袋里掏出一本笔记和一枝袖珍金色铅笔,撕下一张纸来,在上头写了几个字。然后他将它折起,递给了墨瑞。

“我绝不会被难倒的,”芳雷说。“答案正确吗?”

“正确,”墨瑞回答。他望着申诉人。“你呢,先生?你能回答这个问题吗?”

申诉人首次露出不安。他的视线从芳雷扫向墨瑞,带着某种沛基无法解读的神色。他不发一语招手要了那本笔记和铅笔,芳雷传给了他。申诉人只简单写下两三个字,然后撕下纸片来交给墨瑞。

“好了,各位,”墨瑞说着站了起来。“我想我们可以开始做指纹测试了。我这里有当初的指纹记录本,各位看,相当老旧了。这里是印台,还有两张白卡片。你们只要——可以把灯点亮吗,拜托?”

茉莉走到门边扭开电灯开关。书房里有一大盏精铜枝形烛台,曾经插满一整排蜡烛的;如今有了小电灯泡,并非全部灵光,因此房内不是通亮的,但总算驱走夏夜的昏暗;灯泡在窗玻璃上反射出千百个光,只是高大书柜上的书籍依旧显得沉闷。墨瑞把他的所有工具在书桌上摊开来。吸引众人目光的指纹记录本是一本破旧的小册子,灰色的书皮磨得脆薄。书名是红色字体,底下一枚红色大指纹印子。

“老伙伴,”墨瑞说着轻拍小册子。“好啦,各位。原本‘滚印’的效果要比平印来得好;但是今天我没带滚轮来,因为我想重现原先的效果。我只需要你们左手的拇指纹;只要印一次就可以。这条手帕的一端浸过石油醚,可以轻易擦掉汗水。先擦吧。然后——”

终于完成。

这当中沛基的心忐忑着,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所有人都处于不寻常的亢奋状态。不知为何芳雷坚持先挽起袖子才印指纹,好像要进行输血那般。沛基很高兴地注意到,两位法律代理人都张着嘴。申诉人也迅速用手帕擦了擦,然后挨近桌子。但最让沛基意外的是,两位对手都表现得信心十足。沛基突然有个狂想:万一两人的指纹完全一致呢?